“挽”这个字,本身有“挽回”,“挽留”的意思,写挽联的人,像是要通过这副对联,留下死者的一些东西下来一样,或是人性光辉,或是一缕遗响;或将之留在世上,或留将之留在心间。
不少挽联都是歌咏死者其人其事其成就的,这些都是能够千秋百世流传下来的比较光明的东西。也有些挽联,回忆与死者的平生交往,凄恻哀痛,想必挽者写挽联的时候,两人交往的事迹都一一浮现到眼前来。但是对方不在了,这种挽联真像伸出去却又空空收回的手。
“挽”和“惋”同音,让人联想到惋惜,惋惜这个人的逝去,寄托哀思。何况这个字读起来,也有那么一些像叹息。
吴鼒挽李鼎元百金囊尽扬州死
万里魂归蜀道难
李鼎元为官时两袖清风,客死扬州时,家人无资扶他灵柩回四川家乡,生前死后皆是凄凉。
朱奇挽孙玉声同甫文,放翁诗,耐庵稗史,六十年驰骋坛场,硕果天留惟此老
秦淮雨,隋堤月,西子烟波,廿余载追陪杖履,少微星陨更何人
上联写孙玉声文学上的成就,下联追溯了两人一起游玩的足迹。
康有为挽谭嗣同
复生不复生矣
有为安有为哉
谭嗣同,字复生。这副挽联很巧妙地把两人名字嵌入其中而又语义双关,上联表现对死者的惋惜,下联叹息自己一事无成。
谭继洵挽谭嗣同谣风遍万国九州,无非是骂
昭雪在千秋百世,不得而知
这是一副父亲挽子联。戊戌变法失败后,谭嗣同慷慨就义。上联父亲表明心迹,儿子因维新而死,死得其所,日后责难虽多,我自泰然处之。下联写千秋百世,历史自会还儿子一个公道。“不得而知”是反话。儿子死了父亲很悲痛,但是却很支持孩子的事业,也甘愿承受因为儿子带来的苦难。
挽子彭玉麟
怎能够踏破天门,直到三千界请南斗星、北斗星,益寿延年将簿改
恨不得踢翻地狱,闯入十八重问东岳庙、西岳庙,舍生拼死要儿回
作者表示要上天入地,拼死夺回爱子。充满浪漫神奇色彩,将失子之痛的慈父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严笠溪挽马简香有官在身,有兄在家,有子在庠,有孙在抱,最怜一束诗笺,一支画笔,一曲歌声,一病入膏盲,一瞬红尘如一梦
我母尔姑,我姐尔配,我女尔媳,我儿尔婿,回忆同塾从师,同坛礼佛,同舟避寇,同心逾手足,同盟白首不同归
上联写被挽者家庭的幸福美满,然而病入膏肓,所谓彩云易散琉璃脆。下联写两人之间亲密的关系,然而马简香却先一步去了。凄恻沉痛。
王麓水挽李大钊
社会历史原空白,你一笔,我一笔,写到悠长无纪极
壮士热血皆鲜红,这几点,那几点,造成全球欠光明
上联意谓历史是普通人所创造,立意高。下联写烈士的死是有价值的。
端木蕻良挽许地山未许落花生大地
不教灵雨洒空山
许地山笔名落华生,有作品集《空山灵雨》,上下联嵌入被挽者的名字和作品。上联很特别,除了嵌人名外,未许落花/生大地,写花落了,不能生于大地之上,也记许地山去世这个事。
郁达夫挽许地山
磋月旦停评,伯牛有疾如斯,灵雨空山,君自涅槃登彼岸
问人间何世,胡马窥江未去,明珠漏网,我为家国惜遗才
典故用得比较多。郁达夫写挽联好用典故,他一生写了六百多首旧体诗词,诗中也好用典,他一个朋友说他文学成就诗词第一,散文第二,小说第三。他的“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广为流传。
郁达夫挽其兄郁华天壤薄王郎,节见穷时,各有清名扬海内
乾坤扶正气,神伤雨夜,好凭血债索辽东
这副挽联情调一点也不低沉,上联写兄弟两个遭到了社会某些人的敌视,但坚贞不屈,兄在司法界自己在文学界各有很好的名声。下联首句肯定其兄死的意义,“神伤雨夜”写自己哀痛的心情,但是末一句语言马上振起,化悲愤为力量。
谢觉哉挽堂弟性命等于小尘埃,频年苦里愁中,剩下皮囊归昊土
世界若无大改革,自此生而死去,有何趣味在人间
将堂弟的死和社会改革的愿望联系在一起,使这副挽联有大气魄,也透露出撰联的人渴盼世界改革的心愿。
挽渡河老者
千尺潭水深,杨柳渡头增客泪
两山灯火冷,烟波江上使人愁
化用古诗词很好地烘托了气氛,情景交融,且契合渡河老者的身份。
章炳麟挽南京光复诸烈士群盗鼠窃狗偷,死者不瞑目
此地龙蟠虎踞,古人之虚言
章炳麟就是章太炎,这副挽联充满了愤懑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