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森 中国作家

【照片：本文作者孟繁森（笔名梦江南）】

惊悉薛范先生米寿之年病逝上海，心中哀痛，且浮想联翩，心有戚戚焉！

余生也晚，未得与先生深交，始于仰慕，止于书信，似可称为神交。值此先生长逝之际，写几句脏腑之言，寄托哀思。

先生的品格和业绩，各路传媒多有褒扬，毋庸赘述。这里只谈几点感触较深的印象和体会。

【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一是很早就对先生的作品萌生了景仰之心。

我从十九岁开始接触薛范先生译配的苏俄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深感这首歌曲旋律优美，歌词美妙。在这美妙之中，凝聚了薛范先生的心血和高超水平。其中有一句经典歌词，令人印象最是深刻：

我想开口讲，但又不敢讲，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据说，原汁原味的俄文应当直译如下：

Трудно высказать и не высказать

很难说出来，不说出来又不行

Все, что на сердце у меня.

我心里的一切

薛范先生的译配所以堪称经典，一是含意确切，二是通俗顺畅，三是押韵合辙，四是寓意含蓄，符合那个时代的青年人表达感情的特点。比较一下“你这就跟我走”和“让我一次爱个够”，更不难发现其时代特色。

这首饮誉世界的歌曲，曾经像丘比特的箭一样射中过许多少男少女的芳心，难怪有人戏称自己的姻缘是“歌为媒”。

薛范先生的逝世，引起了很多人的伤感。

本人主编的《袖珍世界名歌》特地收录了这首名歌。

【图片：《袖珍世界名歌》封面】

二是对先生惊人的毅力和不懈追求深怀敬意。

薛范先生两岁的时候因一场高烧患上小儿麻痹症（即脊髓灰质炎），自幼依靠大人背抱搀扶长大，长大后就没离开过拐杖和轮椅，上学靠家里亲人背着去学校。但他身残志坚，顽强地从小学读到初中和高中，还依靠听广播自学俄语，之后又自觉了英、意、西、法、日等多种语言，翻译了一百多个国家的2000多首歌曲，其中俄罗斯歌曲就达800多首。可以说，他用自己的作品，立起了一个口碑，万口传唱的丰碑。其斐然业绩，令健康人都惊叹不已，自愧弗如。

【照片：轮椅上的薛范】

三是重读先生的来信感慨良多。

我在出版社（全国优秀出版社即金盾出版社）担任艺术编辑期间，策划主编和编辑出版了152部图书，包括二十几部音乐作品和歌曲集，如《流行歌曲500首》《中国名歌500首（第二版）》等。这些书中收入的歌曲，都按著作权法的规定，及时足额向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交纳了版权费和样书。

下图是我主编的《中外影视歌曲500首》，于2014年9月出版发行。

【图片：《中外影视歌曲500首》封面】

2015年9月9日，薛范先生给我写信，说“书中收入的外国影视歌曲绝大多数是我译配的，按照我国的版权法，出版社应当支付稿酬并且寄赠样书”。

【图片：薛范先生的来信】

收到来信后，我即刻回复先生：“久仰久仰，多谢多谢！稿费和样书，均已交给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如需样书，可以增寄两册。”

回复之后，我的心情仍很复杂，概而言之，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收到了心中仰慕的薛先生的来信；忧的是版权所有者的报酬实在是低。薛范先生没有工作单位，是主要依靠稿酬生活的自由职业者。而按相关规定，出版物使用的歌曲，每一首付酬100元，词曲作者各50元。《中外影视歌曲500首》共收入薛范先生译配的歌曲147首，按规定他只能得到7350元报酬，税后报酬更少。这，可是他几十年的心血呀！尽管他的作品还会被不同的出版社使用，但收入仍然有限，对于在上海养家糊口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如今先生已经溘然长逝，我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亏欠先生的感觉。

【图片：薛范60年翻译歌曲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