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喜剧的核心是制造落差,而因地域文化不同而催生笑料的影视剧有很多,比如《唐人街探案》系列、《北京遇上西雅图》系列,或多或少玩弄了“傻根进城”的桥段来逗笑观众。而实际情况是,对于那些居住在国外的华人来说,无论是买房置业的富豪还是到此一游的观光客,想迅速融入新环境,绝不像电影演绎的那么轻松容易。
今天重温的经典,就讲述了一群华人在日本新宿的生活,不过却是一部极其严肃的剧情片,巧合的是,曾经开创“功夫喜剧”的成龙,在影片中一改往日谐星形象,用极其真实的演技给我们提供了思考。
《新宿事件》
本片导演是大家比较熟悉的尔冬升,为了这部片,他花了10年去接触原型人物,光剧本就写了三年;主演除了成龙外,还有吴彦祖、徐静蕾、钱嘉乐等演技派,无奈在上映时票房遭遇滑铁卢:1.5亿港元的耗资,1300万港元的票房。
而惨败的原因,离不开大陆未能过审。
在香港院线极其短暂的档期,观众一听说成龙主演的电影竟然不好笑,没了拳脚功夫更没什么看头,口碑一度恶劣至极。
但擅长拍摄犯罪片的尔冬升,很显然有自己独特的追求,他不愿意让这部电影沦为一部“泯然众人矣”的爆米花片。而十年后,我们重温才发现它成了遗珠,影片除了题材新颖节奏顺畅外,还饱含着极强的人文关怀。
话不多说,先看剧情。
故事的大背景设定在上世纪90年代的偷渡潮。
当时的国人,还没被改革开放的春风沐浴到,每个人都想去“外面”捞金。
特别是开始衰落的东三省待业男青年们,他们看上去有使不完的劲儿却无事可做,于是选择偷渡去日本。
成龙饰演的铁头出走的目的比较浪漫:去新宿找青梅竹马女友秀秀,秀秀去了日本后杳无音信,家中老母亲病倒了也从未回来看看。
开场便是一场偷渡失败四下逃窜的群戏,不幸的是,铁头的身份证在慌乱中丢失,这代表着他无法通过正当途径进入日本。
很快,他投靠了自己的同乡阿杰,阿杰为人忠厚老实,带铁头回了自己居住的群租房。
群租房里尽管三教九流,但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中国人。
影片在此处给中国人设置了一个基调:大家擅长抱团取暖。
人们根据口音,自行站了队,于是有了福建帮、广东帮、台南帮...
一听口音不地道,这些帮派的人便警觉地将你划为对手。
阿杰和铁头所在的出租屋,没有任何帮派接纳,他们便自发生活在一起,互帮互让,日子清苦却人情味十足。
平时靠打黑工挣着微薄的生活费,像躲城管的烤冷面小贩,随时要提防查户口的警察。
尽管世道艰难,但铁头在阿杰的帮衬下,也勉强生存了下来。
有一次铁头心情很差,阿杰便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共饮,二人兄弟情就此升华。
毕竟,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自己下一顿吃什么都还不知道,还有空照顾别人的心情好坏,只能用情分、义气来形容了。
在日本等级森严的黑道环境中,铁头与朋友们不拘谨的感情显得很人情味。
一个偶然的机会,铁头得知曾经的伴侣秀秀,已经成了黑道大哥的女人。
铁头万念俱灰,精神支柱已然坍塌,一生没有什么追求的他,此刻决定做些什么。
人在困境中,对生存的渴望会越发强烈。
铁头在“皮条客”香港仔的介绍下,开始售卖假电话卡。他身手敏捷能说会道,这分灰色产业做得得心应手,买卖越来越大,手越来越黑。
此刻,不再为生计发愁的铁头,内心生起了一个模糊的目标:弄个身份,留在日本。
阿杰胆小,目标也相对微观:有一台卖板栗的手推车,走街串巷,过自力更生的平淡生活。
铁头手头不再拮据,凑钱为阿杰实现了目标。
大家在板栗车前欢快的吆喝,跳舞就是影片中最美好的时刻。
也是因为这台板栗车,故事剧情急转直下。让阿杰成为了这部影片中最悲剧的角色。
在某晚出摊时,阿杰不小心得罪了有黑帮保护的华人老板,挨了顿打后,板栗车被扣留。
后来又阴差阳错成为他人的替罪羊,被台南帮老大毁了容。
可即便这么惨,阿杰也没有出卖朋友。
当时的新宿街头,想要抢地盘,靠的就是争勇斗狠,台南老大为了树威信,砍断了阿杰的右手。
铁头救援的步伐晚了,再次见到阿杰,他只剩下一只手。
铁头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回去之后想对策,等待时机。
这里可以洞悉铁头应对危机事件的态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砍了阿杰的手臂,那就要还回一只。
不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
深夜,铁头独自一人潜入酒吧,伺机砍掉台南老大的手,却在混乱之中,救下了本土黑帮三合会的老大,也就是秀秀的男人。
而这两个男人的相识,为铁头今后发迹提供了机会。
半推半就下,铁头加入了三合会。他为老大杀两个人,任务完成后,台南老大的底盘便归属于他。
片刻犹豫后,铁头答应了,并顺利完成任务。
这也代表着铁头正式走上了黑道,“弄个身份”的愿望可能要渐行渐远了。
拿下台南帮底盘后,铁头有了权力,权力滋生欲望,尽管铁头拼命想洗白,可人在江湖,洗白又岂是一两句话能实现的。
表面上,他地盘下的娱乐场所都合法经营,不适用暴力,拒绝黄赌毒,而暗地里,那帮弹冠相庆的队友们在脱贫之后,开始展露出人性丑陋的一面,开始欺负那些底层华人。
也亲身实践了那句话:在国外,中国人专打中国人。
而这一切的诱因,阿杰,在断手后,便从一个善良少年向妖魔化蜕变。
他不再相信美好,一心滑向黑暗,曾经欺负我的人,我要加倍奉还。
也是这一刻,吴彦祖贡献出了高光演技,除了杀马特造型,骨子里就是一个叛逆缺爱的少年。
吸毒、斗殴、性骚扰...
与此同时,歌舞厅在心怀鬼胎的同伴照料下,生意也远不如从前,一个歌舞升平的休息场,愣生生堕落成乌烟瘴气的吸毒房。上了警察的黑名单不说,就连当地黑帮也已经开始害怕他们过于壮大,要早日铲除异己。
铁头好心出来调停,却被面容最和善的朋友捅了一刀。
钱嘉乐说出了彻底黑化的台词:谁挡我财路,就是要我命,我就要杀谁!
落魄时,一块饼我能分你半块,一旦开始飞黄腾达了,让我少赚一点我都能跟你拼命。
就这样,一个抱团取暖的团体,在微薄钱财的滋养下,开始窝里斗。
结局可想而知。
铁头远渡重洋,凭一己之力解救了一帮兄弟,最后却落得个惨烈的结局。
《新宿事件》是成龙的转型之作,他顶着票房压力执意出演这部严肃题材的电影,想必也是一种自我鼓励。
成家班几代成员,都尊称他一声大哥,相信这份情谊发自心底。
而成家班从零到一再到九十九,也几乎是成龙一个人扛起来的。
而《新宿事件》贵在基于现实,反映现实,揭露黑帮统治下底层的困顿生活,铁头在真实生活中的原型,叫李小牧。
李小牧没有铁头的武艺,全凭一双手,一条命,从拉皮条干起!混倒现在,日本黑白两道都给面子的大哥。
李小牧作为影片的剧本顾问,全程跟组。
后来,他曾在自传中回忆——
我带着尔冬升接触了歌舞伎町中各色人物,虽然我们看到的影片水准并不高,但其中关于新宿的一些细节非常真实。
如此沉重的主题,又有满屏的血浆和断肢,想要在内地过审难度很大。
尔冬升曾尝试删减暴力镜头来应对审查,无奈阉割后的作品与导演的初心完全不符,最后不得已放弃了大陆市场。
十年之后重看,尽管谈不上多么优秀,却让我们看到了另一个成龙,另一种黑帮,那些打斗甚至让我们想起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
最重要的是,对暴力的揶揄、对人性的嘲讽,至今还很犀利,值得一看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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