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开拍了。张爱玲的这篇小说,虽然篇幅不长,但给人留下的印象非常深,电影开拍的消息自然引起大家关注。关于选角的议论很多,在此不提,不管怎么说,对这部电影还是很期待。
重读原著,不由又要赞一声。张爱玲写作此文时还不到23岁,文笔老练,技巧娴熟,尤其是小说中她对人情世故的洞悉和对人性的了解,除了用天才来解释,别无话说。
今天注意到小说中提及的一种植物,感觉很有意思,与大家分享一下。
葛薇龙第一次去姑妈梁太太家时,心情是惶惶不安的。因家境缘故,她想取得姑妈的经济支持,留在香港继续学业。但这位姑妈名声不好,被娘家家族所嫌恶,与葛薇龙的父亲更是水火不容,不通庆吊。但是没办法,薇龙还是去了,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避开险境,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好不容易见到姑妈了,正赶上姑妈跟乔琪乔怄气——注意,节奏没有一丝拖沓,男主已经出现,只是没有正式登场。
于是,葛薇龙被打发到客室休息,过会儿再跟姑妈细谈。
这里有这样一段关于植物的描写,让人心里一惊,暗叫不妙。
“薇龙一抬眼望见钢琴上面,宝蓝磁盘里一棵仙人掌,正是含苞欲放,那苍绿的厚叶子,四下里探着头,像一窠青蛇;那枝头的一捻红,便像吐出的蛇信子。”
紧接着,晲儿将她从客室引向书房。
“一引把她引进一间小小书房里,却是中国旧式布置,白粉墙,地上铺着石青漆布,金漆几案,大红绫子椅垫,一色大红绫子窗帘;那种古色古香的绫子,薇龙这一代人,除了做被面,却是少见。地上搁着一只二尺来高的景泰蓝方,插的花全是小白嘟,粗看似乎晚香玉,只有华南住久的人才认识是淡巴菰花。”
书房的景物描写有点怪,但给人的第一感觉还算好,至少没有在客室里看到仙人掌时的阴森、危险感,但请注意,这里提到一种植物,淡巴菰花。
淡巴菰花和晚香玉长得有点像,晚香玉就是夜来香,而淡巴菰又叫金丝熏,是一种烟草。这个名字是印第安语tobago的音译,在印第安语中,tabago就是烟草的意思。十六世纪时,原产南美洲的烟草被西班牙人传入欧洲,于是这个词就进入了英语。英语的烟草是tobacco。
烟草是什么呢?是容易让人上瘾,一旦被其吸引就会深陷其中难以摆脱的东西。
书房里摆什么花不好,偏要摆上一大瓶淡巴菰花。
虽然我一向不喜欢做阅读理解题,这时候还是打了个激灵。
(我在植物园拍到的花烟草)
再看葛薇龙,梁太太同意资助她继续读书后,她并没有感到狂喜,而是顿了一顿。为什么?因为梁太太不令她住校,而是住在梁宅里,好陪她说说话儿。
来到梁宅后所见所闻,都印证了外面的流言,梁太太名声不佳,并非空穴来风。葛薇龙心里有数,住在姑妈这儿,本身就意味着危险和诱惑。
“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礼相待。外头人说闲话,尽他们说去,我念我的书。”
但她依然认为,她能够在险境中拿到她要的那份东西并毫发无损。
住进姑妈家的第一夜,葛薇龙的心思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楼下正奏着气急吁吁的伦巴舞曲,薇龙不由想起壁橱里那条紫色电光绸的长裙子,跳起伦巴舞来,一踢一踢,淅沥沙啦响。想到这里,便细声对楼下的一切说道:‘看看也好!’她说这话,只有嘴唇动着,并没有出声,然而她还是探出手来把毯子拉上来,蒙了头,这可没有人听见了。她重新悄悄说道:‘看看也好!’便微笑着入睡。”
奢靡的生活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来说,诱惑太大了,光是想象一下,就能让葛薇龙微笑。
看看也好,看看也好。她连说了两遍,真的看了,经历了,她能抽身而退吗?
“三个月的工夫,她对于这里的生活已经上了瘾了。”
不用再看下去了。从一开始的自以为能抵挡住诱惑,到浅尝一番,再到上瘾,葛薇龙多像一个被淡巴菰所吸引的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等待她的结局,就是被提供淡巴菰的人所控制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不同的读者有不同的看法。仅就小说中提到的淡巴菰,草草写下这段笔记,分享给大家。你有什么不同的观点吗?欢迎留言!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