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丨臧克家旧照
前言“诗人不会吸烟?”毛主席看着眼前的臧克家笑了笑,收回递出去的香烟,含在自己嘴上点了起来。
1956年臧克家奉命主编《诗刊》,成为和毛主席“诗”缘的开始。他的后半生一直都围绕着毛主席的诗词,从最初的十八首一直到后来的六十七首,每一首臧克家都有过很深的研究,甚至在他去世的前一年,还在为鉴赏毛主席诗词做着不懈努力。
来往书信觅知音1945年抗战胜利之后,得到美国支持的国民党妄图独自吞下抗战胜利的果实,蒋介石摆出一副和平的姿态,三次向毛主席发电报,邀请他到重庆共商“国家大计”。虽然明知道此次前往风险极大,但党中央在分析之后,还是认为有必要进行和国民党的和平谈判。
图丨1945年毛主席飞抵重庆
8月29日,毛主席率领代表团飞抵重庆,立刻令重庆沸腾,大家都在关注着这次和谈的结果,盼望着和平的早日到来。在为期43天的和谈中,除了进行紧张的谈判,毛主席还抽出时间和各界人士进行会面交谈。
臧克家就是在那个时候和毛主席有了第一次接触。在毛主席刚刚抵达重庆的时候,臧克家就闻讯从远郊赶到了市里,那一天毛主席参加中苏文化协会举办的活动,这是臧克家第一次见到毛主席,毛主席当时头戴灰白色布盔,神态自若地走在前面,周总理紧随其后,群众们紧紧簇拥在他们周围。
几天之后毛主席在张治中公馆召开座谈会,特别邀请臧克家出席参加。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准时到达时,徐冰在门口迎接前来出席座谈会的人们,并一一向毛主席介绍。轮到臧克家时徐冰介绍说:
“诗人臧克家。”
图丨年轻时候的臧克家
毛主席微笑着和臧克家握了握手。当时出席座谈会的有二十多人,毛主席亲切地和每个人进行了交谈,但时间都很短,聊得不多。当时臧克家向毛主席提问,国民党那么顽固,争取团结、民主、进步,能办得到吗?毛主席坚定地回答说:
“雪山草地都过来了,没有争取不到的事情!”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给臧克家和在座的人们给予了极大的信心和勇气,对于毛主席此次到重庆,很多同志都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但毛主席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品格令大家非常感动。座谈会结束之后,臧克家心潮澎湃,当即写了一篇《毛泽东,你是一颗大星》的颂诗,发表在《新华日报》上。
重庆和谈之后,臧克家再次见到毛主席已经是1949年,当时国民党大势已去,中国人民即将迎来新中国的成立。7月第一次文代会在怀仁堂召开,这是新中国成立前文艺界的一次盛会,很多中央领导都出席了此次会议,毛主席站在主席台上向几百位文艺工作者致意:
“你们为人民做了好事,我们就有理由欢迎你们!”
图丨第一次文代会会场
1956年经过有关领导批准,作家协会决定创办《诗刊》,由臧克家担任主编。在组稿的过程中,副主编徐迟前往北京大学拜访冯至,征求他对创办《诗刊》的意见,冯至建议在创刊号上发表毛主席的诗词,以提高《诗刊》的影响力。
臧克家和编辑部的同志对于这个建议都认为很好,但至于毛主席是否同意将他的诗词刊登,还需要征求毛主席本人的意见。于是臧克家和同志们商量给毛主席写封信,并将收集来的毛主席的8首诗词一并寄去,请毛主席改正传抄中可能出现的错误。
信送出之后,编辑部的同志们就在焦急地等待着毛主席的回信。1957年元旦过后,毛主席的秘书田家英给编辑部打去电话,称他们的来信毛主席已经收到,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发稿。徐迟回答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毛主席的诗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到编辑部。
图丨《诗刊》创刊号
田家英当时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徐迟随后给臧克家转达了田家英的话,臧克家听完十分高兴。几天之后编辑部又接到电话,请主编在编辑部等待,中央有重要的信件送去。收发室一收到信件,编辑部的同志立刻跑去取回,是毛主席的回信和诗稿。
诗稿是毛主席用钢笔重新抄写的,字迹非常工整,毛主席不但对8首诗词重新做了校订,还另外又加上了10首。臧克家听闻这个消息后立刻赶到编辑部,捧着毛主席的回信和诗词看了一遍又一遍。毛主席的回信平易近人,宛如老朋友一般随和,信件部分内容如下:
克家同志和各位同志:
惠书早已收到,迟复为歉!遵嘱将记得起来的旧体诗词,连同你们寄来的八首,一共十八首,抄寄如另纸,请加审处......这些东西我历来不愿意正式发表......既然你们以为可以刊载,就照你们的意见办吧......诗刊出版,很好,祝它成长发展......
毛泽东
一九五七年一月十二日
图丨毛主席写给编辑部的回信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臧克家从中觅到了知音,《诗刊》的创刊号因为有了毛主席的信和18首诗,分量大大地增加了,一经面世就出现了排队抢购的场面,全国掀起了学习毛主席诗词的热潮。
“你就替我改过来吧”就在收到毛主席回信的第三天,《人民日报》文艺部主任袁水拍给臧克家打去电话,通知他毛主席要接见他们,下午三点自己将乘车去接他。当时臧克家住在出版社的宿舍,没有电话,电话是斜对门的粮油店转达的,臧克家当时倍感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出门,差点耽误了大事。
接到电话后臧克家的心情一直处在兴奋紧张的状态,不停地看手表,等待下午三点的到来。臧克家的住处距离中南海的距离不算远,仅仅二十分钟就能到达,但那一天臧克家却感觉走了很远的路。
图丨臧克家旧照
汽车驶入中南海直接到达颐年堂的门口,臧克家和袁水拍走进房间之后发现空无一人,里面只有一副屏风和长长的沙发,其他再无任何摆设。没过多久毛主席从门里走出来,一步步朝他们走去,同他们握手问好,请他们赶快落座。
坐定之后毛主席随意地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请臧克家抽烟,臧克家赶忙摆手说自己不会吸烟,毛主席笑了笑说:“诗人不会吸烟?”随即自己点起了一支。简单询问了一下他们的工作和生活之后,毛主席和他们谈起了文艺工作方面的事情。
从与毛主席的交谈中,臧克家感受到了毛主席对古典诗词的喜爱,经常在政治上引用一些有进步意义的诗句。说到李白和杜甫两位唐代大诗人时,毛主席表示自己更加欣赏李白。对于明朝的文学诗词著作,毛主席对臧克家和袁水拍说:
“他们给我弄了一部《明诗综》,我看李攀龙的诗写得不错。”
图丨正在抽烟看报的毛主席
臧克家对李攀龙有些了解,但并没有读过他写的诗,以至于在毛主席用浓重的湖南口音说起李攀龙时,臧克家问了三次才听明白。后来臧克家回想起这件事时感到非常惭愧,自己毕竟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人,居然无法以李攀龙的诗应对:
“毛主席对古代典籍涉猎范围我不清楚,但他对古典诗词的知识是丰富的,用功是极深的。”
紧接着毛主席又说到了自己写的诗,对臧克家在《中国青年报》上评论他“咏雪”的文章,毛主席读过之后非常满意。臧克家趁机询问毛主席:
“词中‘原驰腊象’的‘腊’字如何解释?”
“你看应该怎样?”毛主席反问了臧克家一句。臧克家直率地说,“腊”本是柬埔寨的古称,柬埔寨的大象在我们祖国的高原奔驰,令人费解,不如将“腊”改为“蜡”字,“蜡象”就是白象,不但好解而且形象鲜明,和上一句“山舞银蛇”形成很好的对应。毛主席听完臧克家的解释大声叫好:
“好!你就替我改过来吧!”
图丨《沁园春 · 雪》毛主席手迹
随着聊天的不断深入,臧克家感觉和毛主席的距离更近了一步,说起《诗刊》创刊时,臧克家向毛主席提出了印刷数量的问题。当时纸张困难,在编辑部的一再要求下,文化部的负责人只答应印一万份,而同为作家协会刊物的《人民文学》却印了二十万份,实在不合理。毛主席反问臧克家:
“你看印多少?”
“五万份。”臧克家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毛主席想了一下说:“好,我答应你们,印五万份。”作为一名艺术家,臧克家的内心还是比较单纯,听到毛主席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还继续“要求”毛主席给负责的同志打电话叮嘱一下,身旁的袁水拍赶忙示意臧克家说不用打电话。
诗人聊天自然离不开诗。说到百花齐放,毛主席说像王统照那样的老作家都发表作品了,说明胸怀宽视野广,为了革命文艺的发展,不仅破土、栽花,还注意它的开放。说到新诗,毛主席提到了汪静之等人,说新诗太散漫,记不住,应该精炼,大体整齐。 毛主席还强调民歌,民歌是顺着时代演变而来的,是时代的需要,要在民歌、古典诗歌的基础上发展新诗。
图丨臧克家与季羡林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一看已经到了5点,臧克家和袁水拍不能再多占用毛主席的时间,便起身向毛主席告辞,在握手告别时,臧克家突然觉得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当毛主席将他们送到客厅门口时,还举起大手招手道别,高声嘱咐道:
“把你们的诗集送我一份啊!”
“我热爱毛主席,这件事我愿意干”自从颐年堂长谈之后,毛主席以后每次有新的诗词作品,一定会先给臧克家寄去一份,请他提提意见。臧克家之所以能够为毛主席的诗词提意见,正是因为他出于对毛主席伟大品格的尊敬,使他在提意见的时候毫不避嫌。
据臧克家后来回忆,毛主席在诗词方面不耻下问,哪怕小到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符号,只要意见是合理的,就一定会听从采用。对于自己的作品,毛主席向来要求严格,每一篇都经过反复斟酌修改,一个字也不轻易放过。
图丨臧克家正在与人亲切交谈
1962年5月,毛主席的《词六首》在《人民文学》发表,这组词由毛主席亲自写了小序,里面有一句“这六首词,于1929——1931年,于马背上哼成的......”,臧克家看过之后,将前面的一个“于”字删去,并将自己的意见通过信件告诉毛主席。
毛主席看过臧克家的意见非常高兴,当即写了一封回信:“你细心给我修改的几处,改得好,完全同意。还有什么可改之处没有,请费心斟酌赐教为盼。”在信中“还有什么可改之处没有”几个字下面,毛主席还特地加上了着重号。
在毛主席的鼓励下,臧克家更加细心钻研毛主席的诗词。1963年《毛主席诗词》出版单行本,在出版前先出了一个小范围发行的征求意见本,臧克家拿到征求意见本之后,经过仔细琢磨写出了20条修改建议,通过田家英呈送给毛主席审阅。
后来《毛主席诗词》出版之后,臧克家拿着正式版本和征求意见本仔细对照,发现其中有13处采纳了他的意见,包括个别的单字,句子的调换,甚至标点符号的修改。经过臧克家的修改,给毛主席的诗词增色了不少。
图丨毛主席手书《七绝·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
毛主席的诗词在《诗刊》发表之后,许多报刊约请臧克家写文章来帮助读者了解毛主席的这些作品,臧克家对于这些文章每次都会斟酌再三才会下笔,不少读者纷纷写信表示需要这样的文章,并对其中的解释提出自己的意见。
臧克家从这些回信中感受到了这份工作的严肃性,他非常希望得到毛主席的支持,自己能够更好地完成这项工作,同时也希望毛主席能多发表一些诗。期间臧克家多次写信给毛主席,想当面向他请教一些诗的问题,但这样的机会毕竟难得,臧克家虽感到遗憾也非常理解:
“毛主席一生与诗结下不解之缘,虽然日理万机,但心中始终有个‘诗’字在!”
后来臧克家将自己读毛主席诗词的心得写成系列文章,并发表成书,一时间研究毛主席诗词成为热门话题,不少人纷纷撰文来品评毛主席的诗词,但其中最权威的讲解还是臧克家的著作。对于毛主席诗词的研究,让臧克家和毛主席结识了亲密的友谊,每逢毛主席生日,臧克家都会在家吃一碗长寿面,遥遥相祝。
图丨《毛主席诗词》
1976年毛主席的去世,给臧克家留下了无尽的哀痛和怀念,他经常流着泪回忆毛主席的教导,同时也更加下功夫学习和研究毛主席的诗词,从不同的角度来诠释毛主席的诗词。对此臧克家曾这样说过:
“我一读再读,越读兴致越浓,所得到的好处也越多,每读一遍,便觉得有一股磅礴大气,使人眼界开朗,心胸旷阔。”
1989年出版社请臧克家主编《毛泽东诗词鉴赏》,当时已经84岁高龄的臧克家不顾自己身体虚弱,欣然答应下来:“我热爱毛主席,喜欢他的诗词,这个工作很有意义,其他事情可以不做,这件事我愿意干。”
臧克家亲自写下约稿信和审阅来稿,很多信件甚至都是在病床上写下的。1990年年初他因肺炎住院,仍然在病床上坚持工作,在床头放满了《毛泽东诗词鉴赏》的书稿,春节期间也不停歇地抓紧看稿子,和副主编讨论有关事宜。
图丨晚年臧克家
同年8月这本书正式出版,深受读者的好评,后来王震还特地致函臧克家,称赞他主编的这本书内容翔实,很有意义。这本书还获得了全国图书“金钥匙”奖和第五届中国图书一等奖,五年中印刷达18万册,成为畅销书之一。
1995年《毛泽东诗词鉴赏》出了增订版,臧克家为增订版写了卷头语,简单说明了增订的原因。2003年为纪念毛主席诞辰一百一十周年,出版社又出了增订二版,病中的臧克家再次为其写了卷头语:
“我年已九十有八,有幸目睹了中国一个世纪的变迁......毛泽东诗词,正是这一巨变的史诗和颂歌......我从1957年主编《诗刊》,同毛泽东诗词结下半个世纪的情缘,可谓三生有幸......今年是毛泽东同志诞辰一百一十周年,出版这个《毛泽东诗词鉴赏》增订二版,也是我们对这位伟大的革命家、思想家的最好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