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车后补票”有什么问题
——先配而后祖……何以能育?
所谓的“先上车后补票”的问题归根结底是婚姻形式在社会架构中存在性问题。个体人或者以家庭、或者以宗族作为主要构建社会的主要单元,而组建婚姻时参考的其它因素就反映了社会基本构件的主次结构。
被诅咒的婚姻
现在社会性观念大解放,一些“先生车后补票”的行为虽然不是什么“公序良俗”,但也已经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问题了,而在古代社会,“先上车后补票”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问题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人人喊打的程度。
隐公八年,郑庄公的太子公子忽娶了陈国的公主妫氏,要说这桩婚姻是双方父母都点过头的,但是程序出了问题,结婚前没有祭祀祖庙。由于公子忽当时正在周天子的京都当人质,所以就先在陈国举行了婚礼仪式然后才去郑国祖庙告祭的,这个程序反了,应该是先去祖庙告祭,然后才能举行婚礼仪式。
祖宗还管计划生育?
个人婚姻和祖先有半毛钱关系?左老爷子太上纲上线了吗?然而并不是。我们分析历史个案应该放之于彼时的历史环境。春秋时期正是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转变的过程中,个体的人是以宗族为基本构件参与社会的,也就是说对于个体的人来说,宗族才是保证其生存和生活质量的基础。
在这种社会结构里,家庭这种生产联盟形式并没有足够的力量保证个体的生存和生活质量,而必须依托于宗族。而个体的婚姻有则是宗族施展影响力的主要方式,所以个体的婚姻和宗族的庙祭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产生了及其密切的关系:结婚不是只关乎个人爱憎的问题,首先应该是个体对宗族庇护的一种回馈。
陈鍼子说:“先配而后祖……何以能育?”这里的意思并不是:先组建家庭再祭告祖庙就不能生育。祖先还解决不了你的计划生育问题。真正的意思是说:脱离了宗族体制的婚姻必然不能繁衍昌盛。在当时的社会结构下,家庭脱离了宗族的庇护,很难在社会中谋求更多的财富分配,自己活都活不了当然不能使子孙昌盛。这并不是预言或者诅咒,而是基于当时社会结构的一种普适性分析。
为什么会有公主病这回事
现在我们知道了,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个人的婚姻、爱情这些美好的东西,会和其他莫名其妙的东西绑定在一起,那么就可以好好聊一些其它有意思的话题。
在原始社会里,个体是依存于氏族、部落的,只有通过氏族、部落这种方式把个体组织起来,才能有效地渔猎耕种,保证个体和集体的存活。所以,在原始社会,氏族是重要的。以此而类推,我们不难理解家庭、宗族、门阀、家长、民族、国家这些概念都是如何产生的:当个体的人以某种形式为主要方式参与社会构建的时候,这种形式就产生了。(20世纪60年代开始,全世界范围兴起民族解放运动,我们开始以民族的形式构成地球社会,这就是一个最直观的例子。今天我们普通人注重家庭观念,这从反向上意味着我们这个时代以家庭为主要方式参与社会构成。这些所有的组成方式都同时存在而在社会构成中发生着不同程度的作用)
把眼光放到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里。我在初中的时候读到这部悲剧的时候,其实是把它当做一本言情小说来读的,在没有历史体系的比对下,罗、朱之间的故事也无非是一部俗套到了极点的三流言情小说,甚至可以说有今天一切韩剧的恶俗桥段。而只有代入这种家族利益和个体利益冲突,进而否定自身价值的悲剧冲突,这才能称得上一部伟大的悲剧。
在放之于《帝女花》、《长恨歌》,我们才能深切理解哪些深藏在人类灵魂里的,人的个体性和自洽性之间无可调解的冲突矛盾。有时候公主病真的是病。
自由和自洽
我这里说的“自由”是指人类灵魂中趋于本真的天然向性,我这里说的“自洽”是人类依存于社会时人、物、我三者之间所产生的必然关系。
人总是从混沌走向自省,人与世界达成自洽,最终归于自由。氏族、家庭、宗族、门阀、家长、民族、国家这些概念此起彼伏的过程就是人类社会普遍觉醒程度的一种外在表现,是理想性的人逐渐战胜物质性的人的过程。当人可以以个体的形式参与社会构成时,这些概念都会式微;当普遍的人类可以脱离物质的困扰时,人类就可以人人自由而自洽。
人类文明的进步归根结底是人类把自身从兽性中救赎出来的过程,或者换句话说,人类社会逐渐趋于文明化的过程就是人类的个体一步一步从兽性中觉醒的过程。在“文明”的过程中,后一阶段的人类总是很难理解前一阶段人类的某些共有特质:父系社会的人很难理解母系社会中的女性地位、封建社会很难理解奴隶社会生命观、现代社会很难理解封建社会的差序格局和家长制。
我们不妨再往未来遥想一下,现在人们不仅接受了“先上车后补票”的行为,甚至开始逐渐接受丁克、同性等等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人类最终要以“个体”形式参与社会构成的先兆,也是人类文明普遍觉醒的准备。
这也许是未来人类文明演进的方向,也许只是我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