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玉富
季节更替,昼夜相惜,唯有回忆,不曾褪去。 鉴于今年受“拉尼娜”现象的影响,导致今年的天气变化忽冷忽热,节气错位。家乡济南市钢城区的鲁中山区温度一下子降到了零度;让人有点无所是从。也不知道是女儿对父亲的感知,还是对天气预报的重视,天冷的当日便收到了女儿从泰安快递过来的一双棉布鞋。捧着女儿给我买的棉布鞋,读物思情,记忆的网线把我牵到了曾经的往事。
我打开日记文档,还未敲出一个字,曾经的往事就像动画片一样在泪水模糊的眼前跳动。“母亲”对别人来说,或许是种“温暖”,或许种“感恩”,可对我来说,“母爱”不仅是一种舔舐更是一种“怀念”,在我7岁时母亲就因病去世了。那时候尽管我还记忆不深,但母亲给我做的老粗布布鞋记忆,像胶片上的幻影,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成为我永生难忘的记忆。上世纪六十年代,农村物质条件不是很好,父母辛辛苦苦一年,仅是能维持温饱而已,尤其是像我这样兄弟姐妹七个的大家庭,生活就更加困难了。衣服往往都是老大穿过给老二穿,老二穿过缝缝补补再给老三穿,一次类推。如果能穿上一双新鞋子,那就别提多开心高兴了,走路沾上去的灰尘,也总是想在裤子上蹭干净,遇到下雨天,怕弄坏了鞋子,便把鞋子往书包里一塞,赤脚跑在乡村的泥土路上。
老粗布鞋子,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那时候母亲为缝制一双鞋子,都要忙乎上大半个月。记得那时,每到雨天,父辈们因无法去田里干活,便聊天拉呱娱乐,而此时母亲则是忙着做全家人穿的鞋子。做鞋子前母亲先要把穿得不能再穿的破衣服剪成块,捡那些破损不太严重的,平铺在木板上,之后用高粱面熬成地糊糊,糊在布块上,晒干。母亲管这叫打“打袼褙”,因为做鞋时,鞋底和鞋帮都要用到它,所以母亲打起“饹补”来非常认真,高粱糊都要抹上好几遍。
“袼褙”晒干后,母亲便把早就用报纸裁好的鞋底鞋帮“样子”,平放在“袼褙”上,用剪刀依样裁剪出鞋底或鞋帮。鞋帮是在“袼褙”上蒙上一层新布,(条绒布或青布)之后用针线从底部往上缝起,让布和“袼褙”充分结合在一起。在这里“袼褙”便起到了支撑作用,好让鞋帮不至于软踏下去。缝好的带有“袼褙”的鞋帮,就是成品鞋帮了,留待于和鞋底结合后,“脱胎换骨”成鞋子。所以那种老粗布鞋做起来非常地麻烦,所以一双鞋不是一时半时能做出来的。
我出生在卧虎山脚下的罗汉峪村,村子三面环山,只有通往向东到莱钢的一条羊场小路。童年时候常常光着脚丫在山上跑来跑去;记得在每次槐花盛开的日子,总要跟着小伙伴到山上摘槐花,一不小心,脚上扎进了洋槐刺,因为洋槐刺有毒疼痛难忍,看到二叔家的二哥脚上穿着一双麻线纳得到老粗布鞋底没有被刺槐扎着,我便心血来潮跑回家和母亲要鞋穿。母亲当时正在家赶着小毛驴推磨。母亲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笑着对我说:“哦,俺的五子是到了该穿鞋的年纪了,等着哈,娘忙过这几天就会让你穿上一双新鞋……”
小孩子总是忘性大,只因为一时脚底板扎了刺才对娘说了句‘急话’,话说完也就‘烟消云散’了。有一天大清早起床上学,忽然发现我和弟弟的枕头边分别放了一双新鞋,因为事情来得突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当把鞋子穿在脚上感受一番后,才真真切切的感觉是真的。这是一双什么鞋哟,鞋帮是条绒面料,鞋底全部是用袼褙和麻线纳的。我感觉是那样的高兴,可是弟弟有些不满意,噘嘴找母亲闹着非要穿紧扣鞋。母亲开始还笑着哄弟弟,后来把娘惹急了,照弟弟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弟弟呜呜哭着对母亲嚷了一句:“哼,等着吧,等你将来你老了,我也不给你买鞋穿。”母亲笑着喂猪去了。
穿上崭新舒适的新鞋子,我们会兴奋好多天,帮母亲干起活来也格外卖力;在同伴羡慕的目光下,也觉得特别有面子。我的童年心就像是秋高气爽的天空那么晴朗!六七岁的年龄,也正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龄,所以,往往是母亲做鞋的速度,赶不上我们脚长的年龄,当看到地上有一块石头或瓦片,非要把它踢得无影无踪才罢休。鞋子往往烂得快的是脚前。每一次母亲给我们缝补鞋子时,总会爱怜地说:“你这孩子的脚穿鞋着么费,不知道将来找个媳妇能不能做上你穿”?但母亲没有想到的是,在我结婚后,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做鞋子不但不用人工了,而且全部是机械化流水线。鞋子的花样不仅繁多,皮鞋、胶鞋、马靴、布鞋、紧扣鞋、方口鞋应有尽有。不在用打袼褙、纳鞋底和搓麻线。
由于我们兄弟姊妹7人,一年四节全部要穿母亲做的鞋,因此母亲做鞋的手艺越来越精,母亲的感悟性能随着市面新款变化着鞋形,后来远近邻居大娘大婶亲戚朋友都找母亲帮忙指点做鞋。母亲往往是舍己为人,将剪好的鞋底袼褙用白布包边儿,或三层或四层地叠压在一起,然后一锥子一锥子地按行扎眼儿,用大针牵着长长的麻线一趟趟地纳实勒紧。一双鞋底儿常常要纳好几个晚上才能完成。在我少年的漫漫冬夜里,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纳鞋底儿的情景在我心中竖起一座心碑。
常记得母亲有一本厚厚的用父亲记工分本子做成的书夹子,里面夹着大大小小一家人“脚型”的鞋底样子。那是母亲给我们做鞋时用的样板。母亲用手丈量了我们的脚丫,就开始照着合适的鞋样子在袼褙上画出粉笔道儿,然后用剪子剪下,在表面覆上新的黑烫绒布,再用细密的针脚沿着周边缝好,“U”字内口用事先备好的厚布条做绲(滚)边儿。这是成型后的鞋口,所以要做得格外讲究,而且针线功夫也多体现在这儿。也许是对母亲的怀念,也许是布鞋的舒适,直到今天,我还是喜欢穿布鞋。结婚后妻子曾经到集市割皮底给我做过几双,再后来就到夜市的地摊上或网上花上十块八块的购买双黑布鞋,没事时在家,感受布鞋的宽松和温存。
岁月总是推陈出新的发展,不经意间市面上已全是现代派机械化鞋,为了适应潮流和时尚的心理,我们再穿老粗布鞋时感到有点‘背时’和‘土气’。记得我刚刚参加工作的那年夏天,我回老家看望母亲,看见母亲竟又在衲鞋底,看我一脸的困惑,99岁的奶奶笑着解释说,我跟人家学了倒针够鞋,夏天来了,我闲来无事,想给你们兄弟几个钩几双凉鞋。看着奶奶慈祥忙碌的样子,我也随口夸母奶奶的鞋舒服、时尚和脚。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就感到万刀刺疼的难受……
今年是母亲去世55周年祭日,我和弟弟在整理母亲的遗物去烧时,打开母亲生前用过的柜子,里面竟存放着二十多双一家人的布鞋鞋样,思绪万千,我和弟弟颤抖着手拿着鞋样,早已是泪流满面。现今我仍然把母亲的鞋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储藏室的一角(儿子参军用的)军用挎包内。一双双鞋样不仅显示着母亲的智慧,更是一份家庭非物质文化遗产延续和封尘……
【作者简介】朱玉富,大学文化,出生于1962年5月份。中国散文家协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神州文艺》签约作家、《中国乡村》认证作家、《望月文学》特约作家《中国陶瓷报》、《山东医院报》特约记者。曾供职于《首都公安报》《淄博晚报》编辑/记者。现任《中外法制网》编辑、记者。散文《那山、那村、那狗》获全国征文金奖;论文《浅议机动车辆第三者责任保险》获山东省政府奖;小小说《酸涩的葡萄》获山东省五个一文化三等奖。自参加工作至今先后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农民日报》等60余家中央省市媒体刊用新闻、文学和摄影新闻稿子上万余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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