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几人虽个个容貌英挺,身材各有千秋,但在文璟面前却还是不够看的,风月场所出来的女子眼力多毒辣,只消一眼便可看出谁才是人中龙凤。
眼下处境再困顿又如何?以文璟那姿容风流,便是倒贴恐怕也得争个你死我活,而那人面对这一溜儿的眼儿含情眉儿带春的燕瘦环肥,逐一微笑点头,竟似乐在其中。
祸害!
云微澜心里哼了一声,瞥开了眼。
少许,先前那似乎是管事的白面男子再次出现在船头,朝文璟拱手,“我家主人有请公子上船,只是……”
他面有难色,“公子的这些随从,却是有些不便。”
云微澜闻言眉头一挑。
不便?
青楼女子哪个不是见惯了各色男人,莫说文一这几个正值当年的大好青年,就算是那些五大三粗举止粗鄙的江湖市井汉子,不也照样笑脸相迎?
文二已竖起了浓眉。
“无妨。”文璟却是负手于身后,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云微澜半边身子,“只是内子身子弱,受不得风寒,衣裙被沉船钩破,主人家若有多余衣衫,还请馈赠一二。”
云微澜一把掐住文璟掌心。
内子?这也是能随口乱编的?
文璟反手握住她的手,五指轻扣,竟让她挣脱不得。
“这个好说。”那管事这回倒是大方,“除了公子的这几位随从,公子与夫人,以及这位抱着猫儿的小公子都可上船。”
说着,便手一招,招来几名婢女合力放下了踏板。
云微澜抬头一看,呵,这船上莫不是连个仆役都没有?连这等力气活都差了女子来做。
被称为猫儿的福来朝管事不快地眯了眯眼——哼,有眼不识泰山!看在这丑男人还算识时务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如此甚好。”文璟一笑,一手牵起云微澜,全不似她那么有想法,朝踏板走去。
初一立即抱着福来跟了上去。
“初一,你留下。”文璟头也不回地道,“福来好动,你看好它,别让它乱跑。”
“是。”初一立即停住步子。
对于主子的话,他向来听从。
福来委屈,它最大的爱好便是吃饱了睡大觉,哪里爱乱跑了?
不甘心地朝文璟嗷了两声,奈何换不来主子心软的一瞥,最后只好认命地窝回初一怀里。
“你们就在这待着,稍后让船家给你们连根绳子,不至于丢了。”与文一擦身而过时,文璟吩咐。
“是。”文一等人立即应道。
文璟不再多说,手指轻抬,体贴地扶住云微澜的胳膊,柔声道:“娘子且小心脚下,别踩空了。”
云微澜一阵恶寒,苍了个天的,这种温柔路线实在不适合她好么!早知道她那时候就不该换上这身女装,平白让这男人占了便宜。
就在这一停顿间,腰意的软肉忽被人轻轻拧了一把,不疼,却让她险些尖叫出声。
你大爷的!
她瞬间怒气蒸腾,不知道她那里碰不得?还碰!
眼睛里火星子四溅,还未来得及喷那男人一身,耳边一热,温柔气息拂来,伴着低低的笑语:“船上那么多人都看着,此番咱俩若是上演一场夫妻闺趣,想必他们也是喜闻乐见的。”
言下之意,便是她再怎么发怒,这些人也只当他们是小两口吵架,只当了热闹来看。
云微澜垂着眼帘,眼里的怒意闪烁了两下,渐渐熄了下去。
身娇体弱是么?
唇角一展,再抬头时,已然是一副含羞带怯的小媳妇儿模样,浸了柔情的小眼神软软地黏着“自家相公”,那出口的话亦是吐气若兰,“多谢夫君提点。”
身子半偎在这半路捡来的便宜夫君怀里,小步儿挪得那叫一个销魂——不能快啊不能快,下面的关口会把守不住。
身后掉了一地的下巴。
文二等人看得眼睛发直,居然一个比一个会演戏。
文璟眸光动了一动,看着云微澜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兴味。
这人看着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做起小女人的做派来,倒也是可圈可点,就是装得辛苦了些。
正“沉浸”在小媳妇儿“甜蜜”的眼神里,脚背忽地一痛,一低头,珠白锦缎的靴面上,赫然多了一只乌黑的鞋印。
“哎呀,为妻不小心走歪了道,踩着夫君了。”“小媳妇儿”一声惊呼,满脸自责,弯腰就要伸手去掸,“夫君可疼?为妻替你揉揉。”
看她不将他的脚趾头“揉”出个高山流水来!
“不疼。”便宜夫君一把捉住小媳妇的小手,拢入掌心,“得娘子玉足垂怜,实乃为夫之幸。”
小媳妇一脸“感动”,满怀爱意地依着夫君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搭于夫君腰间,指尖轻捏着衣衫,捏啊捏,“夫君真好。”
真好啊,这滑腻的手感,不使些劲儿都捏不起来,可见这衣衫下的肌理不仅爽滑,而且还是个结实的。
“不对娘子好,对谁好?”便宜夫君眸子里的疼爱都要酿出水来,扶着媳妇儿胳膊的手往下移了移,搭在那柳条儿一般柔软的腰间,那双完美的唇贴上了媳妇儿的耳珠子,任谁支起耳朵也听不到接下来的“甜言蜜语”,“你捏十下,也不及我捏你一下,你确定还要这么一直捏下去?”
别人也不知道这夫君说了什么,就见媳妇儿“羞涩”地低下了头,连夫君的腰也不好意思再扶,只顾着低头往上走。
夫君满意地笑了。
低着头的云微澜亦愉快地笑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出了气,找回了场子,当然见好就收。
只是这笑却保持不了多久,待上了大船,她一把甩开了便宜夫君的手,火烧屁股般冲着那管事就问:“厕所在哪里?”
管事一愣。
四周的娇笑与窃语都静了下来。
云微澜两眼一瞪,似乎,刚才那举止太过豪放了些?
“羞涩”地抬手掩了面,咬牙半晌,衣袖放下时,又恢复了先前那娇滴滴的小家碧玉模样,只是笑得实在有些面目狰狞。
“小女子内急,请问管事净房在何处?”嘴里咬文嚼字地说着,她粉颈微垂,脸颊发红,那难以启齿的小模样真真是让人心生爱怜。
那脸红,是憋的。
身边若有似无响起一声低笑,是文璟。
云微澜此时无心计较,决定无视。
“哦,夫人原来是问净房。”管事意会过来,朝旁边一名翠纱美人道,“你陪这位夫人去。”
那美人抿唇一笑,风情万种地扭转细腰,“夫人随我来。”
云微澜点点头,捂着小肚跟在后头,步子虽小,频率却是极快,偏那引路的美人一步三摇,袅袅娉婷,完全体会不到她此刻的身心焦灼。
云微澜恨不得踹那美人两脚。
靠!再不解决就要尿出来了啊。
隐约听到身后那管事在问:“听夫人的声音,怎么……”
“哦,前些天内子抱恙,找来的大夫医术不精,开错了药,以至……唉……”文璟细致地回答,略有些惆怅。
“原来如此,竟然还有这种事……”
“管事不必替内子忧心,只要加以调理,会好的……”
文璟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消失,好不容易到了净房,云微澜道了谢,轻移“莲步”推门入内,待房门上了栓,羔羊瞬间化身为恶虎,几个箭步冲进去,坐在马桶上酣畅淋漓地解决了迫在眉睫的人生大事,那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舒爽。
人一舒爽,闲顾的心思就多了起来,这时才发现这船上的装饰全不比文璟先前那画舫差,就连这净房也是干净体面,香气扑鼻。
只是……
她盯着头顶那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摸了摸下巴——笔力深厚,手法细腻,不仅神态栩栩如生,连关键部位都描绘得宛若真人,这画功,堪称丹青界的大师。
感叹之余,她又不免啧啧,连茅房都不放过,这是有多敬业。
大大方方地欣赏够了,尤其是重点部位,她这才提了裤子站起来,裤带系到一半,心中忽有什么飞速划过,却是抓不住,外头已响起美人的询问声,她随口应了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临走时,她又回头看了眼那春宫图,引得那美人一阵轻笑。
她不以为然,画上去的算什么,会动的她都见过。
美人依旧在前面领路,云微澜却发现她并非往船头走,而是拐了个弯往另一边走去,便道:“姑娘是不是走错路了?”
“怎么会。”美人盈盈语声如黄鹂出谷,“方才夫人方便时,管事已带公子去了花厅,这会子恐怕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夫人过去了。”
云微澜点点头,路过一个舷窗,探头往外一看,见船尾已与文一等人所处的船顶用一段粗绳相连,随着大船的行进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暗道这管事的倒是办事利落。
美人却不是直接带她去花厅,而是开了旁边一侧的门,抿唇笑道:“先前公子说要为夫人换身衣裳,奴家这里有新做的几身还未穿过,夫人不如进来选一身。”
云微澜不觉得有换的必要,更何况那些欢场女子的衣物多为露肉,以她的性子不撕了就不错了,但文璟之前放了话,她作为“娘子”就不好拆台,便随美人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