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蒙古军长期围困,汴京城(今开封,金国南京)已经成了一座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孤城,金朝统治者又丧失了宝贵的民心,实在难以维持下去了。
窝阔台汗、拖雷摄政王北归避暑后,留大将速不台继续围攻汴京,蒙古军猛攻16昼夜,城中军民群情激奋,坚持抵抗,用当时较为先进的火器震天雷、飞火枪还击攻城的蒙古军,重创蒙军,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蒙古军久攻而不克,伤亡惨重,遂撤围而去,并暂允议和。
金廷喘了一口气,金哀宗又是宣布大赦,又是颁令改元,试图挽回人心;汴京解除戒严令,大开诸门,允许城中居民自由出入;金哀宗还派使臣奉金帛珠玉去蒙古军营答谢蒙军将帅许和“美意”;双方你来我往,煞是热闹。
据《金史》记载,蒙军退去后,汴京城中很快闹起了瘟疫,因染上瘟疫而死者众多,仅50日内诸门送出城外埋葬的死者就多达90余万(彼时开封户籍人口已有百余万 )。
蒙古大将速不台率领的军队,虽然暂时停止了对汴京的围攻,但并未退回漠北, 而是分散驻扎在河南各地,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天兴元年7月,蒙古再派使者唐庆率30余人的使团来汴京招降 ,逼迫金朝投降,要求金哀宗去帝号称臣,亲自去蒙古谒见窝阔台大汗。
7月5日夜,性情鲁莽暴躁的飞虎军军士申福、蔡元等30多人,因忍受不了蒙古使臣的傲慢无礼,以为议和不仅屈辱且终将失败,不如杀之以逞一时之快。于是他们手持兵器,擅自在深夜时分闯入驿馆,将酣睡中的蒙使唐庆和他的两个弟弟以及17位随从人员杀害。事后,哀宗竟免治其罪,并且犒赏申福、蔡元等飞虎军军汉。
军士不顾大局,怒杀蒙古来使,蒙、金之间的议和局面彻底破产了。一部分有识之士对此十分忧虑,他们知道,擅杀蒙使,通往和平的大门已经关闭,一场塌天大祸即将降临。
金哀宗也在加紧调兵入援,以巩固京师防御。8月,参知政事、邓州行省完颜思烈和恒山公武仙等在南阳收拢了10万溃兵,自汝州入援汴京,行至郑州密县以东的京水时与速不台率领的蒙军主力遭遇,因完颜思烈急于进京,惶急间又指挥失误,10万人马被速不台迅速击溃。
被重新起用的枢密使赤盏合喜正率兵一万出迎完颜思烈,听到思烈部大溃的消息后立刻抛弃粮草辎重,连麾下一万兵马也不管不顾,连夜逃回汴京。所幸的是速不台并未派军追击,赤盏率领的一万兵马方才幸免罹难,于次日拂晓侥幸回到京师。金哀宗将赤盏合喜贬为庶人。
其实,当时京师面临最深刻的危机,并不是兵力不足,而是粮食不济。闰9月,汴京城中粮食逐渐匮乏。
此后汴京粮食紧缺,朝廷又多次搜刮民间存粮,百姓只好吃树皮、草根,连鼠雀都被吃尽,以至“京师人相食(易子而食,人吃人)”。就在不久前停战后的次月,开封城曾经流行了一场长达5个月的大瘟疫,夺去了近百万人的生命(金史、蒙鞑事略、元史都有记载)。5个月后,城中又闹起了粮荒,饥饿和瘟疫一样又一次袭击了汴京开封府,人们一个接一个倒毙成为饿殍,死者相枕籍,不论贫富贵贱俱束手待毙。有著名文人元好问是事件亲历者,曾撰诗曰:“郁郁围城度两年,愁肠饥火日相煎”。穷愁末路的绝望感溢于言表。
到最后,城中粮尽,居于金字塔顶端的金哀宗完颜守绪也开始三餐不继了。他见汴京已不可为,决定离京出走。
1233年春天,金哀宗命参知政事兼枢密院副使完颜奴申、西路元帅崔立留守南京开封府(汴京),自率部分文武大臣出京奔归德(今河南商丘市睢阳区)而去。哀宗前脚刚走,崔立后脚便杀完颜奴申等人,向蒙军投降,速不台率大军入汴京。
哀宗一行在途中几次遭遇蒙军截杀,随扈将士死伤、溃散殆尽,狼奔豕突、惶惶如丧家犬的哀宗在白公庙狠心抛弃仍在拼死护驾的残兵败将,只带6、7个亲随乘船逃遁,好不容易才抵达归德。哀宗到归德后,坚守了几个月,但金军精锐早已不复存在,不可能再有外援,其内部又矛盾重重,悍将蒲察官奴跋扈,不听哀宗调遣,城中粮草又即将吃尽, 哀宗又决定弃城他走。1233年6月,金哀宗离开归德,辗转来到蔡州(今河南汝南),还派使者约各道遣师入蔡,却应者寥寥。哀宗还整饬朝政,以图恢复。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蔡州地处淮河的支流汝河之畔,与南宋接壤。当初在归德时,金哀宗听说过蔡州城池坚固,兵精粮足,才决意来到这里的。可实情并非如此,蔡州无险可守,守军也不多,还面临着来自宋军的威胁,形势十分不利。金哀宗到蔡州后,任用完颜重德(完颜忽斜虎)主持军政,重德收拾溃兵、整顿兵马、修缮兵器,还严肃军纪,严明罚赏,企图重整旗鼓,重振军威。虽然大势已去,金哀宗和完颜重德仍在做着悲壮而绝望的努力。
金哀宗看出蔡州易攻难守,打算在此休整一番后,率军西征,攻夺南宋的四川、云南等地,扩充地盘。金军虽然打不过蒙古,但对多年的手下败将宋朝依然保持着心理优势。
此时的蒙古军经过多年征战,虽然屡获胜利,自身也感到疲惫不堪,还深受粮草紧缺之苦,将士普遍思归,将领们也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速不台等人经商议后,决定变“假(借)道于宋”的计划为“连宋伐金” 。
当年8月,蒙古都元帅塔察儿派汉族使者檝赴南宋,请宋朝提供粮食、军资器仗,又与宋约定两军夹攻蔡州,答应攻克蔡州后将中原之地还给南宋。
此时蒙金对抗的局势下,南宋的立场至关重要。如果南宋挺金,那么蒙古军的进攻就会有很大困难;如果南宋挺蒙,那么本已经虚弱无比的金就会迅速土崩瓦解。也许是“靖康之耻” 在宋人的脑海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使他们忘记了唇亡齿寒的古训,决定出人出钱,联蒙灭金。
8月,宋军大举北上,围攻唐州(今河南南阳唐河),很快便攻取唐州。
9月,蒙宋继续夹击金朝,蒙古军由都元帅塔察儿率领逼近蔡州,他们在城四周筑起长长的高垒,日日耀兵城下,以恫吓、瓦解金军斗志。11月,南宋将领江海、孟珙率一万精兵抵达蔡州城下,他们还给蒙古军运来30万石粮食和一批攻城装备。蔡州被围困3个多月,城中粮尽,一旦守军饿肚子,蔡州必不攻自破,形势异常危殆。金哀宗下令杀御马50匹,官马150匹,让将士们填饱肚子。他还将许多御用的器皿赏赐给将士们。
金天兴3年(1234) 元旦,蒙古军在城外杀牛宰羊,犒赏大军,随即擂鼓列阵,摆开一副进攻架势。金哀宗知道他们即将攻城,把服侍自己的近侍们都派到四门助守,各级官员都补充到守军中去以加强守备力量。
《金史》记载,蒙古军围蔡州东西北三面,宋军围南面,几乎同时开始对蔡州城发动一次次猛烈的进攻。面对蒙宋联手夹攻,金兵的顽强抵抗也是可圈可点的。蒙古万户张柔在率军攻城时身中无数流矢,被射得像个刺猬似的;在南边发起攻击的宋军也遇到金军的凶猛抵抗。宋将郭山在混战中竟被金军生擒,多亏孟珙身先士卒,督军苦战,这才扭转颓势,攻夺了柴潭戍楼,俘虏了500守楼金兵。
金军虽然浴血奋战,顽强抵抗,但毕竟双方力量对比是如此悬殊,金哀宗心知无力回天,决心以死殉国。
史载,1234年2月19日 ,蒙古军在蔡州西城凿通五门,大军聒噪着涌入城中,完颜重德(忽斜虎)率残军与敌展开激烈巷战,战至傍晚,蒙古军稍稍退却,声称天亮后再战。
当晚,哀宗完颜守绪传位给宗室完颜承麟。次日一早,完颜承麟即帝位,剩余的文武官员到场称贺,仪式草草结束后,君臣立即披挂上阵,抵御卷土重来的蒙军 。彼时宋军也已经攻破南城,金守军残部死战不退,与联军进行激烈而残酷的巷战,血战从黎明一直持续到午后,街巷上尸骸狼藉,血流漂杵。
金哀宗见败局已定,便在居室中自缢而死。正率众与宋军苦战的金末帝完颜承麟闻讯,急忙前去哭祭。正在祭奠时,子城也被攻破,宋军鱼贯涌入,末帝完颜承麟在混战中被杀,在位仅1天。剩余的数百金军将士在参政孛术鲁娄氏、兀林答胡土、总帅王志、元帅王山儿、纥石烈柏寿、乌古论桓端的带领下全部投汝河自尽,无一降者。 立国120年的金朝名实俱亡(完颜阿骨打于1115年建立大金国 )。
【插图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