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不是说李白的事儿,但是这个人却如影相随,片尾曲《清平乐·禁庭春昼》是他的,插曲《忆秦娥·萧声咽》《短歌行》《长相思》《侠客行》也是他的,剧中所有曲目都用了他的词作,他成了《长安十二时辰》不可或缺的背景。
长安城里,都以熟知李太白的诗作为荣。上至皇家贵胄、下至寻常百姓、美人艺妓,包括牙牙学语的小儿好像不吟唱几句这位大诗人的作品就与长安繁华的气质不相匹配,就不配是大唐的子民。就连靖安司“代掌门”李必要收“不良人”张小敬作反恐战士,也对牛弹琴地念李白的新作:
“禁庭春昼,莺羽披新绣。百草巧求花下斗,只赌珠玑满斗。
日晚却理残妆,御前闲舞霓裳。谁道腰肢窈窕,折旋笑得君王。”
念诗归念诗,可是李必对这位诗人是有看法的,李白并不是他学习的榜样。作为国策之士,他觉得李白不应该写如此轻浮的诗作讨好君王。
李必也写诗,但他的理想是做高级政客,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在他的心里面,不管李白写出多么优美的诗作,都是他励志的反面典型。
上下五千年,在中国,从秦朝到汉朝再到隋朝,唐宋元明清,包括在那些动乱纷争的小朝廷里,想做高级的政治动物,是需要拥有超强的定力,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人的内心要承载所有黑暗,做暗黑中的舞者。想要成为胜者就必须把自己打造成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算无遗策的钢铁战士。
这样的人常常面对背叛与杀戮,不能相信任何人,有时候连自己也不能相信。因为人不是万能机器,都可能犯错误,而政治斗争容不得人犯错误,犯错误意味着失败、意味着死亡。政客玩的都是命,所以,做政客需要经常检讨、反省,提升自我。
一将功成万骨枯,《长安十二时辰》中,李必已经做到靖安司的“代掌门”,只要好好地傍着太子往上走,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可是,往上走的路并不容易,他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从没有路的地方找出路来,甚至是杀出路来。所以,他必须拥有强大的心智力量来做这些事情。而李白轻狂、骄傲、浮夸,不切实际,这些都是政治的大敌。李必早在从政之前已在山中悟道、知道、修道、上道,他明白政治不是风花雪月,政客也不是请客吃饭,政治是你死我活,是成王败寇,所以,走政治正确的道路,学李白是条死胡同。李必可以念念李白的诗,从中找找感觉,但李白的路他是不走的,他也看不起李白走过的路。
李白(701年—762年),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成安)人,流徒之后,唐中宗时随父到四川,住在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以经商为业。这在台湾作家张大春的历史小说《大唐李白》中有着很基本也相对客观的描述。
李白少时就涉猎儒家经典、古代文史名著、诸子百家,还练剑,在搞好智力培训的同时坚持锻练身体,早早地就明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在还不明白政治为何物的时候,李白就给自己立下了从政的志向。公元727年,26岁的李白游荡到湖北襄阳,找诗友孟浩然玩。孟浩然的诗写得不如李白,对他很是折服,为了加深两个人的交情,孟浩然给他介绍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的爷爷是跟唐高宗李治当过左相的许圉师,算是个高门头家的女孩子。当年,李白就与这名女子结成了夫妻。
李白并不是因为爱情才与这个女人结为了夫妻,虽然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为这个女人写下了许多首诗歌。当时,唐代的许多读书人为了找生活出路,有很多人就想办法找现任官员家的女儿当老婆,直接套利变现;现任官员家没有人选了就找致仕官员家中的女孩或者亡故官员的后人,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其目的只有一个,通过关系打通通往上层社会的道路。
当时许圉师已经亡故,但出身不高的李白找到一个亡故高官的后人也算是攀上了高枝。在这个时候他写了一篇励志文章《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表达了自己的心志,他在文章中说:“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宇大定,海县清一。”他向世人表明,李白不是池中之物,不是久在人下之人,他是一个要干大事的人。
但是李白犯了左倾机会主义幼稚病,谁不知道当上了大人物才可能做成大事情。但高等职位就那几个,许多人都熬成渣了还坐不上,一个毛头小伙子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那人家还不像防贼一样防着你。开元十八年(730年),李白西去长安求官,结果失意而归。这就说明当官有当官的道,不是会写几首好诗,会说几句漂亮话人家就给顶官帽子戴戴。这样的人,放在长安官场上,人家会认为是在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都是玩家,人家不上当。
那时候,许多人会把不到三十岁的李白当成不世出的天才。因为人诗写得真是好,好得人挑不出毛病来。不过,还是有人认为李白只是个不懂电不会来事的愣头青,那个人是玉真公主。
开元十八年(730年),也就是去长安求官的那一年,时年29岁的李白结识了38岁的玉真公主。李白跟她搞了一场不为外人所知的“婚外恋”。有他写的《玉真仙人词》可以为证:
“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
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
玉真公主是唐玄宗李隆基的亲妹妹,是一个坚持修道的独身自由主义者。因为对于这些人来说,独身意味着拥有更大的自由。
唐朝的公主,除了文成公主以外,好像有好名声的就不多了。她们大都过着放荡荒淫的生活,玉真公主也不例外。比及其他公主,她的口味更刁一些,喜欢搞“姐弟恋”,更喜欢与才子们搞“姐弟恋”。有一次,她在哥哥歧王李范府中遇见了诗人兼音乐家王维。一见之下便春心大动,就想收了人家。歧王当然投其所好,就命王维用瑟琶给她弹了一曲《郁轮袍》。一个小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才人,于是便在皇帝哥哥李隆基那里积极推荐王维。李隆基很买玉真公主的账,当年的科举考试王维就考中了头名状元。当然,作为回报,这位写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状元诗人也成为玉真公主的床上客,白天立在朝廷,夜晚跪在床头。
无独有偶,李白与王维出生在同一年,玉真公主已经拿下一位当世才子做床伴,当李白这位更有才华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依着老马吃嫩草的习性,她才不会放过再搞一次“姐弟恋”的机会。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已经有案例在前面摆着了,像这样的事,是瞒不住人的。靠收集信息生活的李白肯定也知道玉真公主与王维的那点事儿,他比着照抄一下就行了。他或许是抄了,或许是抄的水平不行,也可能是玉真公主实在太忙,顾不上他,就没有给李隆基打招呼。心急如焚的李白便只能凭着自家本事硬着头皮往上闯,结果撞了一头包,名落孙山,失意而归。
好马也吃回头草,李白只能再次去找玉真公主。这一次,他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了,“不破楼兰终不还”。因为没有这个女人举荐,就算他才华横溢,想进朝廷,也是没门。
在玉真公主大力推荐下,公元742年,唐玄宗李隆基下诏,征李白入京供职。李白很激动,就写了一首诗叫:《南陵别儿童入京》,其中结句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轻狂之态跃然纸上。
没有经过笔试,也没有经过面试,李隆基给了李白一个待诏的职位,实际上就是皇帝的文字秘书。
直接吃了李家朝廷的商品粮,这已经是很好的安排了,偷着高兴就行了,慢慢熬着就行了,因为再往上就是李家朝廷办公厅副主任、主任,那是需要有刺刀见红的本事才守得住的职位,光会写诗不行。坐上那个职位后,本事历练出来进常委的可能性都有,可是李白没有耐性。他仗着有文字上的才华,仗着有玉真公主在后面撑着,尽干些得罪人的事儿。有一次,唐玄宗想搞个活动,召他写个配乐诗,他却在长安酒肆中喝得酩酊大醉,自称“臣是酒中仙”,弄得皇帝身边的人都告他黑状。没办法,李隆基只好给他发点钱,打发他走了。
其实,皇帝这样安排也是一种保护,不然的话,说不定哪一天,他喝醉以后就被人给做掉了。不过,这样的安排千百年来成为唐玄宗不会用人的证据。这位皇帝算是因为李白背了黑锅。其实, 诗人就是诗人,写诗就行了。会写诗的不一定就会干政治,也不一定就非得干政治,李白就是那种不懂政治的文字动物,与其干不好,不如不干的干净。如果李白真的当上了高官,那么后世人还能读到他那么多回肠荡气的诗歌吗?
“攀龙附凤”这个成语现在的意思是巴结、投靠有权有势的人,已经完全进化成为一个贬义词。其实,这个在汉朝已经出现的成语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发挥着积极的作用。皇家的事也是事,总得有人干才行。在皇权统治的时代,有本事的人才能做到“攀龙附凤”,没本事边都靠不上。如果说王维与李白是“附凤”的代表,那么《长安十二时辰》中的李必就是“攀龙”的代表。李必的原型李泌出身赵郡李氏大族,祖上八辈都是做高官、研究大学问的,所以他是有家学的人。再加上,他跟的是正主,是龙,他哪里会向李白学习呢?
李白的诗好,他的诗让电视剧更具有艺术气质。但是他为人做事,真的有缺点,在《长安十二时辰》中,他不可能是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