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县的历史源远流长,自隋唐以来就是著名的鱼米之乡。而临湖圩、临壁山(陡壁)、临壁村、临湖村等地名都源于一个古老的地名:临湖。我们今天讲无为的历史,曾经的临湖侯国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
在先秦时期,中国(中央之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都在中原地区。那时候东边的叫东夷,西边的叫西戎,南面叫南蛮,北面的叫叫北狄。所以,我们说的蛮夷之地,就泛指中国的东南地区,戎狄之地就是西北了。华夷五方格局的形成经历了春秋、战国五个多世纪,而文献中明确以华夏居中,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是为了配合四方的记述。在西周到秦统一中原之前,中国实行的是“邦国”制,封土建国的制度。秦统一中原以后,废“邦国”制而改为“郡县”制,国家开始进入了中央集权的帝国时代。在我们无为县境内,最早详细记载的地名是襄安,《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始皇二十六年,初并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置襄安县。据乾隆年间修的《无为州志》记载:“襄安”战国时属楚,秦统一天下设县,属九江郡,“襄安”曾是九江郡的治所。综上所述,今无为县境内在先秦时期就是蛮夷之地,而到秦统一的时候,襄安成了九江郡的治所(相当于现在的省会)。根据1983年3月27日巢湖地区文物管理所和无为县文化局的工作者考古发现,襄安白鹤观是商周文化遗址,后立碑称为“白鹤观古文化遗址”。史实证明,今无为县境内的历史非常久远却又命运多舛。在今无为县的历史上,有段被尘封已久的历史,那便是无为县境内在历史曾经出现过一个侯国,也是唯一的一个侯国——临湖候国。
临湖侯国的历史很短,长时间都叫临湖县,置县的历史也比较久,略晚于襄安。汉置。汉高祖十一年(前196)七月,设临湖县(治今安徽无为县蜀山镇临壁村),属于九江郡。汉高祖十一年(前196)十月庚午,九江郡改属刘长淮南国。临湖县属之。文帝七年(前173年),九江郡归汉。十二年,改属刘喜淮南国。十六年四月丙寅,改九江郡为刘安淮南国。元狩元年(前122年),淮南国改为九江郡。临湖县属之。元狩二年七月壬子,临湖县改属庐江郡。元封五年(前106年)四月,庐江郡改属扬州刺史部。西晋因之。至南北朝宋朝废之。这便是大致上的临湖县的历史,自公元前196年开始,到南北朝宋朝(公元420年)废止,前后共616年历史。(有记载是公元320年废)
我们前面提到过,“襄安”曾是九江郡的治所。那后来庐江郡的治所为什么不是襄安呢?这当中有一段我们必须要了解的历史。据《汉书·高帝纪》记载:“尝攻襄城,襄无噍类。”汉代王充《论衡·辨祟》一书记载:“项羽攻襄安,襄安无噍类,未必不祷赛也。”说明项羽曾攻打襄安县城,战争打得激烈、残酷,楚军攻取襄安后屠城,没有活下来的人。是故汉政权建立后,襄安已是一片废墟,治所只能另寻他处了。
这张地图是汉朝的,秦朝和汉初的时候临湖、襄安属九江郡,后来就属庐江郡了。据《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记载:东汉建光元年(121年)设临湖侯,后废。临湖县,汉置,后汉废。乐成靖王子苌改封为临湖侯,国于此。《后汉书·志第二十二·郡国四》记载:庐江郡,文帝分淮南置。建武十年省六安国,以其县属。雒阳东一千七百里。十四城,户十万一千三百九十二,口四十二万四千六百八十三。舒有桐乡。雩娄侯国。寻阳南有九江,东合为大江。潜。临湖侯国。龙舒侯国。襄安。晥有铁,居巢侯国。六安国。蓼侯国。安丰有大别山。阳泉侯国。安风侯国。由此可见,历史上无为县境内确有临湖候国。而临湖侯国的治所在今天的无为县蜀山镇的临壁村(有待考证),是属庐江郡的一个侯国。
我们都知道,秦统政权建立以后,就废除了“邦国制”而改为“郡县制”,那为什么到汉以后还有诸侯国呢?临湖县又为什么变成临湖侯国呢?
汉代当政者非常清楚郡县制优于分封制,但是由于秦的短命,造成了人们对郡县制的误解,刘邦不想悖逆民意,所以采用郡国并行。中央与封国相依想存,中央强大,可以平衡封国之间的矛盾,封国弱小,不是威胁,但可以是中央的肉盾,必要时能使帝国重生。分封诸侯国有利于巩固新建立的王朝。汉初,有燕、赵、楚、九江等七个异姓王国。汉代诸侯国“大者夸(同“跨”)州兼郡,连城数十”。他们君国子民,自置官属。王国的置官略仿汉朝,按《汉书·百官公卿表》记载:“诸侯王,高帝初置,金玺绿绶,掌治其国。有太傅辅王,内史治国民,中尉掌武职,丞相统众官,群卿大夫都官如汉朝。”按《汉书·百官公卿表》记载:“景帝中五年,令诸侯王不得复治国,天子为置吏,改丞相曰相,省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官,大夫、谒者、郎诸官长丞皆损其员。”汉武帝时,诸如郎中令、太仆等诸侯王的王宫官员的任免权也收归中央,并颁布《左官律》,规定在王宫任职的官员不得出任中央官员。到此为止,诸侯王仅仅保留了通过汉朝派遣的官员征收租税供自己享用的权利。
事实证明,分封制导致后来的“七国之乱”。因为封国,权力全部属于被分封者,权力就容易下放到地方,不利于中央集权。而郡县制则不同,郡县首长直接对皇帝负责,接受皇帝的委任,考核,晋升,从而使君主有效地加强了中央集权,有利于政治安定和经济发展;郡县制从根本上否定了分封制,打破了西周以来分封割据的状况,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管理,有利于防止地方割据分裂,符合历史发展的规律,也有力地维护了国家的统一。以上便是汉朝诸侯国大致上的演变过程。
《后汉书卷五十•孝明八王列传第四十》记载:乐成隐王刘宾立八年薨(安帝元初六年六月丁丑十七,119年8月10日),无子,国绝。明年,复立济北惠王刘寿子刘苌为乐成王后。苌到国数月,骄淫不法,愆过累积,冀州刺史与国相举奏苌罪至不道。安帝诏曰:“苌有腼其面,而放逸其心。知陵庙至重,承继有礼,不惟致敬之节,肃穆之慎,乃敢擅损牺牲,不备苾芬。慢易大姬,不震厥教。出入颠覆,风淫于家,娉取人妻,馈遗婢妾。殴击吏人,专己凶暴。愆罪莫大,甚可耻也。朕览八辟之议,不忍致之于理。其贬苌爵为临湖侯。朕无‘则哲’之明,致简统失序,罔以尉承大姬,增怀永叹。”《后汉纪校注•后汉孝安皇帝纪上卷第十六•永宁元年》云:苌骄淫失度,冀州刺史举奏苌罪至不道。尚书侍郎岑宏议以为:“非圣人不能无过,故王侯世子生,为立贤师傅以训导之,所以目不见恶,耳不闻非,能保其社稷,高明令终。苌少长藩国,内无过庭之训,外无师傅之道,血气方刚,卒受荣爵,几微生过,遂陷不义。臣闻周官议亲,蠢愚见赦,苌不杀无辜,以谴诃为非,无赫赫大恶,可裁削夺,损其租赋,令得改过自新,革心向道。”诏贬苌为临湖侯。这两本书中对刘苌被贬为临湖侯都有详细的记载。
我们来简单地梳理下这段历史。历史上把佛教引进到中土的那位皇帝叫刘庄,是汉显宗,我们通常叫他汉明帝。《后汉书·孝明八王传》记载:乐成王族的开基祖刘党(56—94年),是汉明帝的第四个儿子。公元66年,被赐号重熹王,公元72年被封为乐成王,公元88年就国,定都乐成,史称乐成靖王。刘党在位25年,死后传位给他的儿子东成哀王刘崇。刘崇继位仅2个月便夭折,改由他的庶弟修侯刘巡承嗣王位,此即乐成釐王。刘巡在位15年去世,他的儿子乐成隐王刘宾继位。刘宾在位8年,于公元119年去世。刘宾没有儿子,乐成王国至此灭亡,乐成王族也随之绝亡。此后,东汉朝廷又以济北惠王之子刘苌和河间孝王之子刘得过继为乐成靖王刘党之后。而刘苌继承了乐成王位,后因为犯了罪而被贬为临湖侯,如果刘苌没有犯错误,他还是乐成王,也就没有了临湖侯国。
根据汉代的丧葬制度,诸侯王死后都要归葬本国。在汉代,坟墓等级分明,官爵越高,墓地就越大,坟头就越高。棺椁、随葬品等都有所不同。那么根据这个制度,在临湖候国的国境内应该有这么一个古墓,那么这个古汉墓在什么地方呢?史书上关于刘苌墓在什么地方没有记载,但应该在临湖候国境内。那么这个墓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有三个地方待考证。
一、上世纪六十年代,考古人员在原关河公社发现一座汉墓,墓砖被当作建筑材料砌进原公社大礼堂和旁边一个油厂的墙壁而保存至今。现在还有两个建筑的墙上海可以发现汉砖,这些墓砖较现在常见的青砖体积要大许多,砖面有麻布包纹,砖侧有“卍”字纹、云水纹等纹饰,砖数量也颇为可观。通过这些墓砖,可以想见那座汉墓的体量应该不小,墓主人也应该是有地位的人。墓砖也从一个侧面见证了2000年前临湖候国的繁荣。
二、2006年冬天,考古人员在庐江县经济开发区发现一座古墓,出土一枚阴刻“临湖尉印”的铅锌印,经考证它是汉代的墓葬。该墓葬为双椁套内棺,内棺材质为金丝楠木,楠木上雕刻着图案和文字。墓葬内,还出土了青铜器、木质雕刻器、陶器、玉器、兵器以及百余件木俑。不但佐证了临湖县曾经管辖现在庐江县大部分的史实,而且说明汉时的无为西南地区金属冶炼业、木雕业、制陶业已经初具规模。清姚鼐编写的《庐州府志·沿革》认为:庐江“在汉西南为舒县,余为临湖县”。也就是说现在庐江县西南汉时为舒县,其余地方都是临湖县的领地。当然也包括庐江县经济开发区。
三、泉塘镇有个叫汉王的村庄,在梅楼村西边(梅家楼),“汉王”这个名字,用现在流行语叫“高大上”,但在泉塘它只是一个村庄的名字。据当地人介绍,汉王村村民以伍姓、李姓为主,几乎没有姓王的,可见村庄的名字与姓氏无关。汉王村北有一座小山叫历山,历山不大,山腰有棵古朴树(当地人叫金刚树、神树),直径需数人张臂才能合围。此树种于何时,何人所栽,无法考证,该树2008年被列为县级文物加以保护。树旁有个石碑,上面记载该碑立于乾隆年间,并对该树的历史有碎片化的记录,记录显示在300年前,这棵树已经是参天大树了。在古朴树正南约200米处,突兀一个土丘,高约五六米,十亩见方,外形方正,有明显人工垒砌的痕迹,很不寻常。近年来,在历山附近出土了不少文物,有陶制品、陶罐、汉砖、青铜制品、钱币之类的东西,有外地收藏家闻讯来此高价收购。据此推测,这些墓葬的主人应该有很高的身份。
这个三个地方,我个人赞成是关河汉墓的可能性最大。据对上泊山、中泊山、下泊山的研究发现,这几座山过去都是渡口边,此区域内更适合当侯国治所的应该是现在的关河(不光指关河村,而是原关河公社境内)。原关河公社辖区内有不少靠山的地方都有汉砖、汉瓦、陶制品碎片、类似于古建筑墙脚的遗址,关河一直都流传着“万里关河城”故事,现在关河境内朱氏后裔叫“花大门朱氏”,过去却叫“关城河朱氏”,关河无论是地理位置、考古发现还是民间传说,都有极大的可能。另外,在汉代,铅和锌的冶炼技术已经很发达,而关河就有座铅山(铅,多音字,在用着地名的时候就读yán,如果你把铅山写成沿山,那是你写错了),而庐江汉墓就出土了“临湖尉印”的铅锌印,不过,庐江的汉墓更多的是指向这里曾经是一个临湖县尉的墓。至于泉塘的汉王村,传说的多,没有考古专家考证过,但也有很大的可能。
临湖候国大致的辖区是这样的,今天庐江县以东大部分区域,少部分枞阳县区域,北到巢湖,东到今天严桥、开城、泉塘一线,南到长江。陆地面积少,水域面积多,东西窄、南北长的这么一个广大的区域。临湖,临的又是什么湖呢?史书上没有相关记载,或许是大巢湖,也可能就是临湖。这个湖域的面积极其辽阔。我们可以想象,那时候巢湖、白湖、临湖一定是连成一片的,现在还有黄陂湖、竹丝湖、枫沙湖等,大别山余脉穿行其间,包括现在的天井山、三公山、毛公山等。
如果你看看卫星地图就可以发现,地图上依稀可辨陆地和水面的区域痕迹,汉代临湖陆地面积很少,而绝大部分都是湖面。临湖圩现在还有300亩的地名(现无为西乡、庐江东部、白湖都是后来围湖造田的成果)。传说中曹操称这个地方叫西海,并非空穴来风。而关于泊山,《徐霞客游记》中就有记载,因在大湖之畔,常有来往船只在此停靠,故称泊山。我们老家有句话叫“襄安子盖每人噶”(土话,大意是指襄安很远,过了那个地方就看不到人烟了)。前年家乡领导来沪调研时还引用过这句话,现在说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我们要走出去,外面的世界更大,不要做井底之蛙,襄安下面不但有人家,而且还很多。据《太平御览》和乾隆年间修的《无为州志》记载:秦汉以前长江的位置就在襄安城下。襄安东南包括现在的无为县城都是湖面或长江,这句“襄安子盖每人噶”在过去说的可能也是事实。
在临湖候国大致的区域内,历史上也是人才辈出、人杰地灵,孝子毛义,状元焦蹈、邢宽(科举考试以来,无为历史就这两个状元),诗人、将军等层出不穷;泊山洞、西九华、双泉寺、黄屯老街等景点风光秀美、景色宜人。
曾经侯国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呢?我们可以想象有这样一幅画卷:烟波浩淼的临湖,奔腾不息的长江,雄伟壮丽的群山如一颗颗翠绿的珍珠镶嵌在湖面之。水里鱼虾嬉戏,水面渔船繁忙,山边有潺潺流动的泉水,天上的鸥鸟与大雁齐飞。春则绿柳垂丝,夏有十里荷香,秋见芦花万顷,冬来素裹银装。临湖城、关河城静卧大湖之畔,城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郊外游人如织,男耕女织,一派繁忙的景象。临山而建的那些精美的亭台楼阁,倾听着临湖人美好的生活。入夜,繁华巷陌中,丝竹管弦响彻了如昼的灯市。好一个山川秀美,生机勃勃的大湖名城。
当然,历史没有选择临湖,曾经的候国随着战马的嘶鸣,随着南飞的雁,让我们远离了历史,来到了另一个时代。今天的蜀山镇,也是当年临湖的中心,为什么今天叫蜀山这个名字?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我觉得更应该叫临湖。在今天,我们要用新的维度去思考时间和空间。
我们推开历史的云烟,隔着二千年的光阴轻叩金阙的玉扃。古寺悠扬的钟声,从山林深处飘来,穿过茂林修竹,穿过十里荷花,声声入耳,撩拨你我的心弦。这是曾经的临湖候国吗?历史都是残酷的,我们只能惋叹昔日的华梦。在泱泱数千年的历史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曾经候国的存在,它不强盛,但很秀美。如今我们与临湖长揖作别,却更愿枕着临湖的波涛声入梦,醉于其间,不愿醒来。我们再也望不到曾经的临湖,可我们分明还可听到,那清晰的波涛声在云烟中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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