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时期,山东滕县有个叫赵旺的人,家里条件不错,夫妻二人都很信奉佛教,不吃荤腥,只吃素食,因不杀生,村里人都把他们夫妻看作“善人”。
赵旺夫妇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名叫赵长春,小女名叫赵小二。一家子生活过得美满幸福。
其女儿小二,自幼冰雪聪明,赵旺夫妇视其为掌中之宝。
女儿六岁时,便与哥哥一起上了私塾,跟老师读书识字,五年下来已熟读四书五经,如此敏而好学,使她的老师倍感欣慰,同学们对她也很是欣赏。
同批学子中,有个叫丁紫阳的人,仪表堂堂,博学多才,比小二年长三岁。
由于二人才学过人,彼此都很欣赏对方,所以相互爱慕,暗生情愫。
转眼过了几年,丁紫阳已到了婚配的年龄,丁母对其说:“儿啊,如今你已长大成人,该是说媒娶亲的时候了,我与你父亲觉着开绸缎桩的张老板女儿甚为合眼,择日便请媒婆去张家说亲,你看如何?”
丁紫阳一听,便开诚布公地对其母说:“母亲,孩儿已有意中人,此女是赵善人小女赵小二,她眉目清秀,聪慧娴雅,还请母亲为孩儿做主……”
“与此说来,那赵小二与你也很是般配,容我和你父亲商量商量……”丁母说道。过了几日,村里的媒婆便登上了赵家的门,任媒婆说得天花乱坠,赵旺就是无动于衷。
要说两家人条件不相上下,也算门当户对,但是赵旺一心想帮女儿找个权贵人家,就拒绝了丁家说媒。
当时,正值白莲教盛行,崇奉阿弥陀佛,信徒们均念佛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 淫,不妄语、不饮酒 ,赵旺夫妇原本就信奉佛教,便加入了其中。
赵旺夫妇加入白莲教后,女儿小二便跟徐鸿儒学习神术妙法。一同学习的有六个孩子,唯有赵小二能一闻千悟,融会贯通。
于是,徐鸿儒便对其倾囊相授,委以重任。赵旺因女儿才学过人,也得到了徐鸿儒的提拔。
丁紫阳十八岁时,参加县考取得了功名,是当地有名的秀才。想与他接亲的人家不计其数,不过丁紫阳因忘不掉赵小二,迟迟未娶妻生子。
眼见自己也老大不小,婚姻大事不能一直搁置下去。于是,丁紫阳从家里跑出来,直接投到白莲教徐鸿儒部下。
小二见丁紫阳也加入了百莲教,又惊又喜。
当时小二已在徐部主持军务,日理万机,终日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其父母也难得见上一面,但是小二每天晚上都抽空和丁紫阳聊天,并且还支开手下。两人每天都聊到夜半三更才各自歇息。
一日,丁紫阳对赵小二说:“你可知我为何来到这里?”小二回答道:“莫不是因为崇拜教主,慕名而来?”
丁紫阳摇了摇头说:“我来此处并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而是……”
“而是什么……”小二急切问道。
“我是为了你……”丁紫阳回答。小二听后一脸娇羞,竟不知如何应对丁紫阳的话。
接着,丁紫阳又说:“白莲教乃邪门歪道,以左道惑众,让信徒迷失心智,为其所用,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组织,以你的睿智,你不会不明白其间利害……”
“那依你看……”小二问道。
丁紫阳两手撑着小二的的胳膊,含情脉脉地说:“你若下定决心跟我走,我丁紫阳此生绝不辜负你这份心意……”
小二听了这番话后沉默了片刻后说:“若我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跟你走了,将陷我父母于不义,还是得跟他二老知会一声,再作打算。”
于是二人立即来到了赵旺夫妇的住所,向他们表明来意,哪知赵旺沉迷不悟,说:“我师傅神功盖世,救百姓于水火,怎会被你们说得如此不堪……”
丁紫阳:“赵伯父,白莲教明面上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实则肆意妄为,滥杀无辜……”
“休得信口雌黄,尔等莫要在此诋毁我师父……”赵旺怒道。
小二见父亲如此义正言辞,心知多说无益,还会触怒父亲。于是就拿出两个风筝,与丁紫阳一人一个。二人坐在风筝上向天空飞去。
俩人在空中一边飞一边憧憬着将来,黎明时分,二人已飞到了莱芜的上空。小二默念一段咒语后,二人便降落在地上。
随后,经小二一顿操作,风筝就不见了,地上活生生地立着两头毛驴,二人骑上毛驴,一路小跑进了山里一个村庄。
当地村民见二人面孔陌生,便询问从哪里来,二人回答皆是家乡水灾,冲垮了房屋良田,逃难于此。
二人打探一番后,租了一个极简的小院为安身之所。
但是由于二人出逃时,没有做充分的准备,所以身上银两并不多,租下房屋后,就没剩几个钱了。
衣食住行,样样都得置办,无奈之下,丁紫阳只好屈躬卑膝向邻居借,但是二人初来乍到,谁也不肯出手相助,可把丁紫阳愁得不要不要的。
然而小二对比并不担心,卖了自己的首饰置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从此,二人拜过天地,结为夫妻,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无聊时,就吟诗作赋,一较高下,输的一方就会受到小小的惩罚,二人陶情适性,乐此不彼。
一天,小二见邻居翁大林去打猎满载而归,便对丁紫阳说:“这人每次都能猎到很多野味去集市高价出售,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不如我们向他先借一千两用用,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借?”
“一千两,你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他能借你十两都算你赢。”丁紫阳笑着说道,还打起了赌。
“切……”小二瞅了一眼丁紫阳说:“我说一千两就一千两,十两也不够我俩过多久,我若真能问他借得一千两,你便如何?”
“你若真能借得一千两,我日日为你端水洗面,夜夜为你端水洗脚,为期三个月……”丁紫阳说道。
“一言为定”小二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丁紫阳回。
说罢,小二便用纸剪起来,一边剪一边说,“我要让他自愿拿出银子来。”只见小二剪出了判官的模样,然后放在地上,又拿来一个鸡笼罩上。
随后小二就拿出家里剩下的一点酒煮上,拉着丁紫阳上了榻,二人翻阅《礼记》玩起了行酒令。
只要随意说出《礼记》第几页,第几行,如遇到此行的字有食旁、水旁或者酉旁便喝一杯酒,如遇酒字便喝两杯。
二人轮了好几翻,到小二时,正好翻到“酒人”,丁紫阳幸灾乐祸地给小二斟酒,“两杯,哈哈~”。
小二连着两杯酒下肚:“该你了~”
轮到丁紫阳时,翻得“鳖人”二字(官名,负责捉取和供献鱼鳖等物 )
小二一见,得意说道:“大功告成~可别忘了三月之内给我端洗脸水跟洗脚水,嘿嘿~”
“瞧你那样~”丁紫阳噘嘴一说。
小二兴奋地爬下床榻打开鸡笼,只见一个鼓鼓的布袋,里面满是白花花的银子。俩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翁大林媳妇闲来无事,便抱着孩子来串门,家长里短地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便小声起来:“我家昨日发生了一件怪事,孩儿他爹从山里打猎回来,刚坐下不久,地上突然裂开了一条很深的缝,还没等我两口子反应过来,这裂缝里就走出来一个判官,说什么泰山帝君正造恶人名录,需要筹备资金,现下若捐助造册,便能消除罪恶,我家男人一听,心想日日上山打猎,不知夺取了多少无辜生命,于是便捐助了一千两,那判官才萧然离去……”
丁紫阳和小二听后,故作惊讶:“世间还真有此奇闻异事……”
“可不,我俩口子生平也是第一次遇见~现在想想,都还有些后怕~”翁家媳妇回道。
过了几日,丁、赵二人便开始修建房屋,雇用丫鬟下人,购买鸡鸭牛羊,好大一番阵仗。
村里有帮地痞流氓,见他俩是个财主,又是外地人,便打起了歪主意,一群人商量后决定潜入丁家捞一笔。
夜里,丁、赵二人被声响吵醒,点燃油灯一看,四面皆是盗贼。盗贼见主人家已醒,索性硬抢。
于是两贼子向前抓住丁紫阳,使其动弹不得,另一个盗贼见小二肤白貌美,便起了淫乱之心,一脸坏笑地向小二扑去:“嘿嘿嘿~小娘子~你要把大爷伺候爽快了~我就放了你男人~”
一群盗贼哄堂大笑起来。正当那盗贼的手欲伸向小二的胸时,小二用手一指:“别动~”,接着指到谁都会说一声:“别动~”
顷刻间,十多个盗贼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在原地。个个眼神中露出惊慌的神情。随后小二穿好衣服,出门大喊:“抓贼啊,抓贼啊……”左邻右舍听见呼声,都被吵醒,只见一家家灯火陆续亮了起来,乡亲们都打开房门查看究竟。
小二见乡亲们都起来了,便把大伙都领到自家屋内,并怒斥盗贼:“我夫妻二人本是避难而来,指着乡里乡亲能守望相助,你们到好,欺负我夫妻二人是外来人士,人生地不熟,对我俩施以抢夺,像你们这种蹿房越脊,杀人越货的劣性,就该杀掉,以免为祸百姓……”
乡亲们纷纷说道:“该死,杀了~杀了~”
盗贼们战战兢兢地求饶:“姑奶奶,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尔等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对,我们以后绝不再犯,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是我们有眼无珠,妄想不劳而获,只要姑娘放了我们,我们一定改过自新,还望姑娘给次机会~”
围观的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狗改不了吃屎,不能就此饶过,抓他们去报官……”
“平日里,你们这帮人成群集党,欺压弱势,今日也算报应。”
“杀了,这种人无信誉可言……”
盗贼们见乡亲个个怒火冲冠,苦苦哀求:“各位乡亲,从前我们是干了不少坏事,今日落得如此田地,确也是咎由自取,若我家中已无人,我愿以死谢罪,可~可家中还有眼瞎的老母尚在,我若死了,她老人家以后便无人照看了……”说罢,此盗贼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
其余盗贼也纷纷求饶。这时,小二说道:“若能真心悔过,我可考虑饶你们一命,若日后继续祸害百姓,就别怪我杀而后快……”话毕,小二又默念了一段咒语,解了定术。
众贼子急忙下跪,磕头谢恩,随后落荒而逃。
过了几个月,白莲教被官府清剿,徐鸿儒锒铛入狱,小二一家被诛杀。唯有长兄赵长春的幼儿存于世,但是也被关在监狱里。丁、赵二人得知后,带上银两赎回了小孩。
小孩赎回来以后,丁紫阳视如己出,为其取名为丁承祧。时日长了,村里人也慢慢知道丁家与白莲教有关,再回想那日赵小二能一人降服十多个贼子,更是毋庸置疑。
有一年,村里的庄稼遭了蝗灾,家家损失惨重,就丁家田地里完好无损,原来小二制作了数百只风筝放在田地里,上面均划着大鸟的图案,蝗虫见到便避而远之。
虽说此举保全了自家粮食没被破坏,却引起了乡亲们的不满,这种不满实则因妒生恨。
每家每户辛苦劳作,最终被蝗虫一扫而空,心痛不己。唯独丁家田地安然无恙,你说气不气人,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于是这些村民便想了一个损招,向官府禀报丁家乃白莲教余孽。
官府便把丁氏夫妇抓来审问:“老实交代,你二人可与白莲教有关?若有半句谎言,便大刑伺候。”
“大人,我夫妻二人实在冤枉,当年,我岳父岳母加入白莲教,我夫妻二人极力反对,可~可奈何不了岳父岳母已被蛊惑, 遂迷不寤,我二人劝解不成,便背井离乡来此生活,望大人明察!”
里长也知丁氏夫妇早就定居于此地,确实跟白莲教扯不上关系,只是人都抓来了,其有白抓的道理,于是说:“你夫妻二人虽早已定居在此地,但是也难保你二人没有与白莲教勾结。”
丁紫阳一听,便懂其中深意,:“大人,能否容我回家一趟,便能向大人证明我夫妻二人清白……”
里长应允,派俩衙役跟随。
到了家中,丁紫阳便恳求俩衙役在卧房门口等待,声称自己一介文弱书生,不会跑,何况娘子还在衙门,更不会弃之不理。俩衙役觉着言之有理,便命其抓紧时间。
丁紫阳进到卧房,拿出一个木箱,里面装满了银两,就跟俩衙役回到衙门:“大人,这就是能证明我夫妻二人清白之物,此物关系着我夫妻二人闺房隐私,还请大人独自查验~”
衙役把木箱呈上桌案,并自觉与里长保持距离,里长打开木箱一看,整整一箱银子,眼珠都快掉进箱子里了,于是乎,清了两下嗓子,道:“本官认为你二人确与白莲教无关,反倒被家人连累,实属悲哀,你二人日后务必以此为鉴,避免行差踏错。”
“谢大人明察……”言毕,二人便离开了衙门。
一路上,小二格外留意村民们看自己的眼神,小声对丁紫阳说:“我们的钱财来的不明不白,这里的人心胸狭窄,心如蛇蝎,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迁往别处生活吧~”
丁紫阳向小二抱拳说道:“英雄所见略同……”说完,俩人忍不住,“噗呲~”笑了起来。
回到家中,隔壁翁大林媳妇便把丁承祧送了回来,笑着说:“回来就好,小家伙哭闹要爹娘呢。”
“大嫂,谢谢你了……”
“谢啥呀,我们都做了多久邻居了,我看人不会错,你夫妻是本分之人……”说完转身就走。
这时丁、赵二人对视了一下,同时脱口而出:“英雄所见略同……”
没过几日,二人把能卖的都卖了,丫鬟下人也遣散了,行装也收拾好了,马车也准备好了,临行时,二人来到翁家向其妻子辞行。
“大嫂,我俩就要启程去别处讨生活了,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关照,我家这房子一时半会也处理不掉,就送给大嫂……”
“使不得……使不得……”翁家媳妇摆手拒绝。
丁紫阳说:“大嫂,你就别推辞了,我夫妻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这房子若是常年荒着便是一文不值,我给你立个字据,说明是我夫妻二人赠予你,日后你住也行,变卖也行,就随你心意了。”
立好字据,二人带着孩子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那大嫂呆呆地目送他们,半响没回过神来。
从那以后,二人齐心协力经商,日子越过越好,所得钱财总会拿出一部分做善事,若遇天灾,小二也尽可能用法术顾全到大家,深得当地居民的敬重。
故事情节选自《聊斋志异》
声明:故事内容皆为虚构,文学创作旨在丰富读者业余生活,切勿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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