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州到庐山(六章)
徐建成
文/徐建成
浔阳楼
韦江州歌吟过,白司马登临过,五百年江风吹过,五百年明月照过;听过唐诗,品过宋词,闻过元曲……
某日,一位姓施的落魄文人风尘仆仆路过时,仰天长啸,登楼,独饮了一杯又一杯浇愁的杜康。
又某年,熟读经史,亦有权谋,却文剌双颊的宋押司便在施先生笔下登楼、长叹,也借酒浇愁,乘醉又题了几行墨迹——
从此,梁山泊“替天行道”的杏黄旗下长高了五短身材的黑宋江。
从此,一座浔阳楼便名扬四海,耸立于苍茫岁月,传统文化的大江之滨……
登楼,观栩栩如生的一百单八将,我欲问——聚义厅上为首者,是小说里的宋公明或是梦境里的施先生?
琵琶亭
一首《琵琶行》,如一条浔阳江水,流不尽的古典风韵。
一座琵琶亭,建了又毁,毁了重建,如一株千年古树,青了又黄,黄了再绿……
青绿了便不再干枯的,是“童子解吟”、“胡儿能唱”的《琵琶行》,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是江州司马被热泪浸湿的青衫。
游人如织,怀古,望亭。
看豪放派诗人毛润芝默书狂草的“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笔走龙蛇,墨迹犹鲜;
看通俗派诗人白乐天身着汉白玉的青衫,正在低吟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古今大家,交相辉映,只吟诗歌,不说政事;把一座仿古建筑映衬得古朴典雅,半入江风半入云。
望不见的是“春风秋月等闲度”、“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不幸女子,听不见的是她那“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琵琶声声……
醉石吟
一方奇石,醉卧于溪涧中;
一位奇人,醉卧于奇石上。
无言无语的的醉了之石;
吟诗作文的是醉了之人;
如歌如咏的是醉了的山溪水……
五柳先生,不再为五斗米折腰了;沽酒买醉,醉而赋《归去来兮辞》诵《桃花源记》醉卧此石,石亦为之而醉。
溪水清清亮亮淌过,岁月悠悠然然流过……
溪水依旧,醉石依旧,石上的耳痕及吐酒痕依旧;五柳先生的诗文依旧——如酒一样醉人。
——醉石上又卧下了谁?他或她也醉了么?
是寻到了旅途中一个富有野趣的镜头?
抑或是欲在先生醉过的奇石上做一个醉人的文学梦……
庐山的路
历代文化精英络绎不绝——踏过;
近代政坛名人摩肩接踵——踏过。
踏成络绎不绝的路,踏成摩肩接踵的路,踏成一座果然“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名山。
没有泥泞,没有崎岖,没有急转弯。柔绵如丝缕的柏油织就这一轴山水长卷。
从幢幢别墅前通向亭、台、峰、洞、谷,通向陶渊明的墓和白居易的“花径”,通向朱熹的“白鹿洞书院”和朱元璋的“御碑亭”,通向蒋介石、宋美龄的“美庐”和毛泽东庐山会议的住所……
两千年的历史从路上走来又走去了。
不是峨眉的路山道迢遥,不是青城的路石级层层。以车代步,无尘无汗,;朝发牯岭,午归芦林,一串景点恍如凉悠悠的冰糖葫芦……
平坦的庐山路,可人的庐山路。
游人争道——天气好极了!不曾遇到风雨,不曾撞进迷雾,不会再像寻路问路修路护路的彭大将军,就在庐山的风光无限处,直冲冲地,竟走到了路的尽头……
庐山的别墅
飞瀑流泉,湖光山色中,掩映着星星点点的建筑群。
在这块巨型挂毯上,有千朵异国奇葩斗艳。
二十多个国家在此举办别墅博览会——
田园野趣之中,又融入浓浓的现代风情。
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的和谐;
传统山水与西方文明的和谐。
是列强的文化侵略,滋生了这人造的蘑菇群?
是中华的千古名山,海涵了这异域的艺术品?
侵略早已被岁月的劲风吹走,风吹不走的是被岁月凝固的建筑。
别墅的主人早已成为中国人,别墅依然展示着西方的建筑文化。
一幢别墅如一个方块汉字,千幢房舍写成了一篇内涵丰富,耐人寻味的千字文。
——在庐山这本用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写成的大书中,这篇译文有很高的艺术品位……
月照松林
庐山也有“清泉石上流”,如凉山的那座山。
庐山也有“明月松间照”,如月城的那片林。
依旧是那轮松间的月么?很浪漫地洒下满岭斑驳的月光。
不再是那轮松间的月了,那轮月下只是黑森森、银晃晃的松林,没有林下这条繁华街市,街市上繁星般的灯火。
那轮月下的樵子,曾卧于松棚内,仰望过很原始很野味的“明月松间照”。
这轮月下的游客,站在牯岭上,望什么呢?
望这微型的景点,如一座放大的盆景,精致得少了些山野的韵味。
海拔一千多米的低矮山脊——
没有浑厚的松涛声,在月下无头无尾,无始无终地无伴奏合唱;
瘦瘦的松林上,悬一轮单薄得害羞的月亮。
不如归去,在梦中——
那座高高的山上,有绵延无尽头的黑松林,有林间很大很圆很丰满的月亮:有一个少年曾在松棚里,仰望过那又苍茫、又深邃,又壮美的——月照松林!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持过三家省级报纸副刊,与师友创办过省文学期刊《二十一世纪》,出版有著作多种,获得奖项多种。是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四川省记者文学艺术研究会)专职法人秘书长、会刊主编,四川省诗歌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