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从小看大,三岁看老。虽不尽然,但也足以证明人们对小孩子言行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小孩子的言谈举止中偶有惊人之举或令人意外之时,都会被大人们附以种种愿景。当然了,虽然也会有扫兴的人说些扫兴的话,但大多数时候,都会以美好祝愿为主。
而像张端阳这样五六岁的孩童,又是出身书香门弟,这时候发出“将来必做大学士”这样的宏愿,本向就是一件值得大人们吹捧的神迹。如果未来没什么特殊情况,只要长辈们导引得当,这孩子未来东华门外唱名那是妥妥的。到那时,人们传说事迹时,免不了会夸一句“素有大志”,其证明,便是今天这件事了。
而能够引导一个对“大学士”都没什么大概印象的孩童,立下这么宏大心誓的武林,那就更加让人震惊了。众所周知,让孩子说一句随便的话很容易,但能让孩子发自肺腑的对某件事情起誓这种操作,很明显属于人类有史以来难度最高的操作之一。
可就在今天,在这么多人的亲眼目睹下,就这么个烙饼的寻常人,居然能够因势利导,让一个本来对读书相当厌烦的小家伙,自发的想要以读书上进,从而实现远大目标……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概以一言以蔽之:武大郎今天这波操作,牛逼大发了!
而最让张叔卿、韩佐、曾教谕这帮人震惊的,还是武林对此事后续的态度。他居然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代表着,从他一开始和小家伙对话,似乎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啧!最先失态的,当属曾令明。他是阳谷县教谕,这个职务相当于后世的县教育局局长。当然没有那么大的实权,但他基本上掌控着全县的教育资源。对于教育这一块,那是本职专业,当然熟的不能再熟。
偏偏搞了大半辈子教育工作的曾教谕,今天却在这么一家偏僻的小饼店里,被狠狠的上了一课!原来,让小孩子生出上进心,还有这种操作!
当然了,因为之前有着约定,他们不想在武林面前暴露张、韩二人的身份,有些话也就不方便当着武林的面说。只好互相之间眉来眼去的打些眼皮子官司。
这当口,武林根本没关注他们的反应,而是笑着从旁边架子上取出一面半人高的小黑板来。家里动工这一阵,借着柳木匠对自己的崇拜,他倒是打造了不少小玩意,黑板就是其中一样。
张端阳对这位把自己当成大人看待的“大哥”很有好感,见他拿了一面黑板,有点好奇的保持了密切关注。
武林将黑板向旁边墙壁上一挂,顺手从旁边抽出一支特意制作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大郎烧饼”。
张叔卿和韩佐还有那位老医生秦三指,差点当场笑出声,实在是,写的太丑啦!而曾令明则差点激动的跳起来,做为县教育机构一把手,他太明白这小黑板在教学上的威力了!
其实这就是层窗户纸,一旦捅破,简直不必多说。其他几人也一下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再看武林,那眼神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这个也能想得到?
武林用抹布将那几个字擦去,然后将小黑板摘下,连同那盒用石膏和石灰制成的粉笔一起放在旁边,笑道:“既然你想读书做大学士,哥哥就把这面小黑板和粉笔送给你。”
张端阳却不知道这面小小黑板,几乎代表着教学方式的某种革命。他只是见那个有趣,又是“大哥”送的,根本就顾不上别的,很开心的招呼舅舅帮自己收礼。然后就皱着眉头琢磨,要用什么回礼才好。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礼尚往来这个规矩还是懂得。
武林眼看着小家伙有动手掏脖子上那个不明饰物的打算,连忙出声劝解:“你要真有心给哥哥回礼,那就等你学会写字的时候,帮哥哥写个招牌吧!”
嗯?小家伙登时就被这个要求吸引了,却有点为难:“那……要到什么时候呀?写字,很难的,我总是写不好……”
武林笑道:“总不会比哥哥的字还难看吧?你看,哥哥我就是吃亏小时候读书少了,虽然后来也学着认了几个字,可这字却再也写不好了。但你不一样啊,你将来是要做大学士的。你先帮哥哥写个招牌,然后等你字写的好看了,就把早前的字换掉。等到以后你做了大学士,哥哥还能蹭你的光嘞,到时候,也和街坊们显摆显摆,咱这招牌可是大学士写的!”
众人一阵轰笑,只觉得他说的有趣。看到儿子居然很认真的在思索这其中的关连,张叔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光芒,再看武林时,眼中就多了一股亲切。只觉得这家伙虽然有点功利心,但事事说在前头,却也符合君子之道。因此,他也没劝阻儿子,倒也想借此看看儿子是什么反应。
张端阳想了想,决定答应“大哥”这个要求,于是又跑来武林面前要拉勾。
但这一次,武林却没同意和他拉勾,对着那迷惑的小脸,很严肃的说:“拉勾这样的约定,是要用在大事上的。比如你要用做大学士来报答哥哥的救命之恩,这就值得拉勾。可这招牌不过是小事,你若有心时,将来顺路过来写一笔就成。这样的事,若是也要拉勾,会让神灵觉得咱们太儿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