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军(“松江六史”、《松江人文大辞典》主编,上海戏剧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三版〉戏剧文学分支主编,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副会长,上海戏曲学会会长,松江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上海人文松江创作研究院院长)
自2019年初启动编撰“一典六史”,2020年12月八卷本《松江人文大辞典》首卷问世以后,作为大辞典的姐妹篇,“松江六史”的出版就成为我与编辑部同仁心心念念的一件大事了。如今,经过编撰人员历经三年多的艰辛努力,“松江六史”终于要陆续出版了。回首三年来,一千多个难忘的日日夜夜,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种瓜得瓜,乃有所获,思前想后,感慨良多。
指出,历史文化是城市的灵魂,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城市历史文化遗产。近年来,松江人民按照区委提出的建设“科创、人文、生态”现代化新松江的目标,团结一致、唯实唯干、成果卓著。在这样的氛围感召下,2018年,我从上海戏剧学院第二次回乡兼任松江区文联主席,创意策划了倡办“一院一馆”、倡编“一典六史”、倡推“一乡一厂”、倡行“一招一品”等工作思路与具体项目,得到了区委、区政府的大力支持。特别是“一典六史”编撰工程,更是在区委领导的直接指导下得以实施。
“一典六史”中的“一典”,即八卷本《松江人文大辞典》,包括总类、民俗卷,文学卷,书法、美术、摄影卷,戏剧影视、音乐舞蹈、非物质文化遗产卷,方言、宗教卷,学术卷,文物博物馆、建筑、旅游卷,公共文化卷;“六史”,即《松江简史》《松江文学史》《松江诗歌史》《松江戏剧史》《松江书法史》《松江绘画史》。我希望以《松江人文大辞典》为主干,以“六史”为分支,经过努力,对松江的人文资源作全面梳理与系统归纳,整合成一套全方位记录松江人文历史和现状的大部头丛书。
有关“一典”的编纂思路与目标愿景,我已在《松江人文大辞典》总序中作了详细介绍(见《文汇报》2021年1月1日整版刊载:辑录华亭古今 注解“上海之根”),就不再重复了,这里重点说说编撰“六史”的一些想法与做法吧。
第一,“六史”的编撰理由
与八卷本《松江人文大辞典》一样,编撰“六史”,首先是为松江“上海之根”这一称谓再作学术注解。松江有优厚的历史文化底蕴,相关的描述可谓汗牛充栋,今天我想从一个很个人化的角度再读松江。
如果要了解松江在上海、在江南、在中国的历史地位与贡献,可以用“上海”“江南”“中国”这三个地域词语中的“字中字”来作一番比喻。
第一个字,是上海的“海”右下方的“母”字。松江,是上海之“母”。
早在六七千年前古冈身时期,整个上海地区大部分还处在由西向东冲积成陆的过程中,上海先民就在以松江佘山为标志的九峰这一大片高地栖息。松江三国时设华亭,唐代置县,元代升府。至上海开埠以前,松江府辖华亭、娄、上海、青浦、金山、奉贤、南汇七县和川沙厅。可以说,松江是孕育上海版图的“娘老子”。
第二个字,是江南的“南”底部的“¥”(yuán)字。松江,是江南之“元”。
唐宋时期,华亭县青龙港是上海最早的对外贸易港口。明代,松江府成为全国棉纺织业的中心,连小说《金瓶梅》中都有商户到松江贩卖棉布的情节。松江赢得“苏松税赋甲天下”“衣被天下”之美誉,成为江南最富庶的地区之一。可以说,松江是彰显江南经济实力的“钱袋子”。
第三个字,是中国的“国”中间的“玉”字。松江,是中国之“玉”。
玉,从古至今就是宝。松江历来有“玉出昆冈之美誉”。晋代陆机的《文赋》是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史上第一部系统而完整的文学理论作品,他的《平复帖》是中国书法的“祖帖”,也是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董其昌是中国书画史上的一代宗师,2017年中美元首在故宫共同模拟文物修复的一个环节“托画心”,选择的就是董其昌的两幅作品。而松江的云间书派、云间画派、云间诗派、云间词派等,更是对中国明清两代文学艺术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至今还有积极意义。可以说,松江是传承中国文化的“笔杆子”。
“娘老子”“钱袋子”“笔杆子”,这样的比喻也许过于牵强,但我希望,通过“六史”的出版,能让更多的人从“母”字中熟悉上海松江的历史;从“¥”字中领略江南松江的经济贡献;从“玉”字中体悟中国松江的文化价值。以此来了解“上海之根”松江的张力、实力与魅力。
还有一个理由是,翻阅史籍,松江自南宋以来修志,其后代有志传,松江地方文献纂著延绵相继,保存了丰富的史料。但令人遗憾的是,松江历经千余年,却未能有专门的松江历史和松江艺术史专题著作。近年来,在弘扬松江地方文化方面,松江地方有关部门和相关人士,也编撰了不少反映和介绍松江地方文化史的著述、文章,在推介松江文化艺术研究方面,起到了重要的普及和引领作用。但客观地说,这些著作多为一些通论性、知识性为主的普及介绍,其学术深度和历史意识还有待进一步开掘。基于此,我希望通过卷帙浩繁、包罗万象的“六史”,在八卷本《松江人文大辞典》的基础上,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由点成线,以达到以史鉴今、指导未来的作用和效果。
第二,“六史”的框架设计
“六史”中,最先想到的是《松江简史》。我一直认为,我的家乡上海松江是一本大书。27年前我读她时,读出了三个字:上海根。后来见之于媒体时改为“上海之根”,这也很好。如今,“上海之根”已是松江的“第一名片”,散见于现代化新松江的大街小巷,咀嚼于每个松江人的茶余饭后。然而,如何来准确阐述“上海之根”的内涵与外延,就成了一个常议常新的问题。这么多年,无论是我给客人介绍上海之根松江,或听别人给客人介绍上海之根松江,或别人给我介绍上海之根松江,常常会产生这样的遗憾:要么不得要领,要么挂一漏万,要么舍本求末,要么张冠李戴。要改变这种情况,在我看来,必须要撰写一本贴心的小册子,细述松江人文,简明扼要,通俗易懂;阐释云间古今,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她应该是松江的乡土教材,中小学生人手一册;她也应该是松江的“网红”产品,松江人、新松江人以及松江的客人都争相阅读。这本小册子,就是《松江简史》。
其次列入计划的,毋庸置疑,一定是《松江文学史》了!
松江历来人文荟萃、文脉昌盛。由于深厚的历史积淀,松江文学的发端即是高峰。西晋“二陆”的文学创作,领一时风气,时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说,陆机更是赢得了“太康之英”的美誉。唐、宋、金、元之时,三泖九峰,云间盛景,引得四方名流“一时文士毕至”,造成了“倾动三吴”的轰动效应,留下了无数动人的诗篇。特别是有元之后,以松江建立府治为标志,伴随着松江地区经济的繁荣,文教的兴盛,一时间名贤汇聚,赵孟頫、杨维桢、陶宗仪等人在此著书立说,影者云从。入明之后,陈子龙、陈继儒、夏完淳等文学大家以及侧翼在他们身后的“云间派”后学连同数量众多的闺阁佳丽,更是极大地推进了“云间派文学”的产生和发展,将松江文学推向了又一高峰,以至有“天下文章在云间”之说。
在松江辉煌灿烂的文学成就之中,诗歌和戏剧两个艺术门类尤为突出。因此,一本《松江文学史》,言犹未尽,应该还需要有《松江戏剧史》《松江诗歌史》来补充。而戏剧是我的老本行,关注的程度就更多一些。
中国戏曲成熟于宋代,其时松江的戏曲活动虽无记载,但流行于本地的“说话”“鼓子词”“诸宫调”“唱道情”等形式,已有了以说唱、歌舞演故事的戏曲艺术要素。而华亭县所属的青龙镇其时已有勾栏,周迪功郎在《青龙赋》中以“讴歌嘹亮,开颜而莫尽欢欣;阛阓繁华,触目而无穷春色”与“杏脸舒霞,柳腰舞翠”等文字来描绘勾栏艺伎的歌舞表演形态,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宋代松江勾栏的真实情形。
到了元代,随着水运的兴起和文化的繁荣,松江演出兴盛、名伶辈出,更出现了以陶宗仪、夏庭芝为代表的戏剧理论家。在舞台上,翠荷秀、顾山山、童童等一众名伶作为行业翘楚,技艺精湛、风姿卓绝,给当时的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书斋中,《青楼集》以文字为女伶留影,记录了元代戏曲艺人的生存状态,反映了表演艺术的最高成就,而完成于泗泾古镇的《南村辍耕录》更是记录院本名目六百九十种,留存了重要剧目的原型史料,成为戏剧史上的珍贵文献。
明代,松江戏剧在江南文化的影响之下,不论是传奇创作、戏曲评点还是蓄养家班、园林演剧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绣襦记》《焚香记》和“博山堂三种曲”等由松江剧作家创作的传奇流传久远,享誉剧坛;何良俊在《四友斋丛说》中提出的“本色”“当行”之说至今仍为学界所重;陈继儒的《六合同春》则于戏曲评点中提倡“至情”与“奇巧”,在创作观念和编剧技巧上应合了晚明人文思潮;热衷收藏元剧的董其昌促成了元明戏曲最重要的文献《也是园古今杂剧》的刊梓,而他与汤显祖书信往来、惺惺相惜的故事更是被后人传为美谈。除此以外,明代松江造园之风蔚起,不少昆剧家班都在园林中搬演剧目,以细致讲究的演剧方式提高昆剧的演艺水平,深化昆剧的典雅品格,书写了江南戏曲演出史中的重要一页。
进入清代之后,松江戏剧一方面延续着传奇创作的余韵,《雷峰塔》一枝独秀,《劝善金科》与《昇平宝筏》开宫廷连台本戏之先河;更有《长生殿》盛大排演,洪昇亲临松江指导,历三昼夜始毕。另一方面,因为城市生活的发展和文化交流的深入,在地方剧种愈发兴盛的同时,外地班社也来到松江演出。激荡与交会之下,以“十锦细锣鼓”为代表的戏曲音乐作为独立的艺术体裁开始流行。在戏曲理论的著录上,则有“江南曲圣”俞粟庐的《度曲刍言》面世。俞氏得松江人韩华卿真传,全面总结昆曲歌唱要领,对后代昆曲演员的研习与昆曲的传承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民国的松江剧坛热闹纷呈,京剧和文明戏在东施庙戏馆轮番上演,本土花鼓戏也开始从农村进入县城的舞台。以“中山社”为代表的众多戏曲班社也在松江频繁活动,涌现出一批深受欢迎的演员,使松江成为远近闻名的“滩簧码头”,为1941年本地滩簧“申曲”发展为沪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以姚鹓雏为代表的剧作家则在创作中表达出自己对家国命运和民族兴衰的忧患与思考。
新中国成立以来,松江戏剧持续发展,人才辈出,作品丰硕。著名剧作家有文牧、徐林祥等;优秀剧作有沈孝慈的《开河之前》、丁峥与周天华的《女清洁工》、欧粤的《掏浆糊》、俞月娥的《公鸡下蛋》等;优秀编剧有范奕中、张堃、沈玉亮、章均权等;著名表演艺术家有赵世祥、华雯等;优秀演员有刘春芳、华石峰、吴雅英、何伯林、戎素芳、敖玲娣、钮秋珍、杨峰、张菊华、周春丽、吴玉萍、陆春彪、谢德君等;优秀导演有雷磊、倪惊鸣等;优秀作曲有张宝福、杨建国等,优秀舞美设计有叶维坦等。进入新时期以来,中国第一部反映农村承包责任制的戏曲《定心丸》、中国第一部反映拨乱反正举措的打唱《一张电影票》、中国第一部反映抗疫主题的话剧《护士日记》也是出自于松江人的手笔。2021年,松江新浜镇被命名为“上海民间文化艺术之乡”(戏剧)。
松江地区的诗歌艺术,更是有着悠远的传统和深厚的底蕴,甚至在某些特定时期,对整个中国诗歌艺术的发展都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西晋时期,陆机、陆云兄弟二人的诗歌创作和诗学理论掀起了第一个松江诗歌创作的高峰。到了元朝末年,被称为“元末江南诗坛泰斗”的杨维桢等人移居松江并在此主盟诗坛。与他同时的袁凯,亦因“白燕体”享誉后世,被称为明朝“国初诗人之冠”。松江诗歌发展的第三个高潮是明末清初,当时以“明诗殿军”、“明代第一词人”陈子龙为首的“云间派”文学厚积薄发,不仅形成了与虞山诗派、娄东诗派鼎足而三的辉煌局面,而且涌现出了夏完淳、李雯、宋徵舆、蒋平阶、施绍莘等一大批杰出的诗家、词家、散曲家,在诗、词、曲等领域的创作和理论研究上都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引领了当时全国的诗歌文学创作和审美的风潮与时尚。
比《松江戏剧史》《松江诗歌史》更不能错过的,一定是《松江书法史》《松江绘画史》。
松江是书画之城。“诗窠棋囤字仓场”的浓厚文化氛围,为松江书画取得巨大艺术成就提供了丰厚的文化土壤。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松江即以书法驰名天下。张翰、陆机、陆云、陆玩等皆入书史。三国著名书家皇象章草名刻《急就章》,现亦仅存于松江。陆机《平复帖》更有“墨皇”“祖帖”之谓。此后,宋元著名书家,如杨维桢、赵孟頫或在云间流连客游,或于茸城隐居峰泖,都留下了传世墨迹。到了明清两朝,沈度、沈粲、张弼、陆深、莫是龙、董其昌、陈继儒等承前启后,谱写了松江书法的显赫历史,开创了盛极一时的松江书派。清代沈荃、张照承其光环,书名也独擅一时。现代松江,书法传承不衰,蔚然成风,陆维钊、白蕉、程十发等具有影响力的书家辈出,在全国书坛占有重要地位。
书法之外,松江画派同样绵延千年,影响深远。松江画派萌发于元,鼎盛于明,延绵至清,是继“浙派”、“吴门画派”之后,又一个在全国产生重要影响的主流画派。其画家主要包括董其昌、顾正谊、孙克弘、宋旭、李流芳、赵左、沈士充等人,其中又以董其昌影响最著。他们饱受松江丰厚的人文熏染,以松江优美的九峰三泖为天然粉本,不仅为后世留下了蔚为大观的胸中丘壑、笔底烟云,更承古创新,用“南北宗论”等震古烁今的艺术观念,为绘画创作提供了极为深厚的文化养分和精神能量,将中国绘画推进到了新的境地和范畴,使文人画的精神能量获得巨大的提升,对后世及“海上画派”的形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按照上述构想,“松江六史”中,《松江简史》应是简化版的“松江通史”,读之可以很快了解松江各方面历史概况。其余各卷均为专注于某一学科的“分类史”,兼采“通史”脉络清晰之长,以人物为纲,以作品为纬,整体梳理出各类文学艺术整体发展、流变的脉络。作为各自独立、又密切相关的多卷本地域文化专门史学术专著,洋洋二百万字左右,虽然不能完整全面地概括纷繁复杂、波澜壮阔的松江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发展历史,但是,若从松江历史发展的轨迹及其特有的贡献来看,希望这六部专史能有其无可取代的代表性。
第三,“六史”的作者选择
为了使“六史”这套丛书作为一个整体,真正成为资政育人的“信史”,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和欢迎,在编撰过程中,我们在充分尊重各位学者学术习惯和研究对象实际特点的基础之上,力求使这套丛书的体例结构基本统一,行文风格大体一致,并力求做到图文并茂,兼具史料性、学术性和可读性。为此,在作者的选取上也颇费了一番脑筋。“松江人写松江历史”是我最初设定的一个标准,由此,精心筛选出来,参与“六史”撰写的主力大都是长期致力于松江文化研究的松江学人或新松江学人。他们分别是;硕果累累、著作等身的地方史研究专家何惠明(《简史》),在艺术创作与学术研究方面均有丰厚成果的青年领军人物常勇(《文学史》),致力于书画史论研究、有良好学术素养的美术学博士陈浩(《美术史》),擅长诗词创作与研究的青年学者乔进礼(《诗歌史》),在书法、绘画及诗词创作与研究方面均有所获的复合型人才宋远平(《书法史》),以及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获得者、文学博士,我的学生吴韩娴(《戏剧史》)。从年龄上看,覆盖老中青三代人,年长者已七十岁上下,中年人五十岁左右,年轻者才不过三四十岁。从职业上来说,既有退休领导、在职教授、青年学者,也有企事业单位的干部与职工,体现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用人环境,以及“海阔凭鱼跃”的研究空间。希望能给有才识的著者提供展现才华的舞台,也给有鉴赏力的读者提供各具特色的研究成果。
撰写过程中,他们排除干扰,殚精竭虑,全情投入,辛勤付出。为了突出“六史”的学术性和可读性,一方面遍览史籍,充分借鉴吸收前人的研究成果;另一方面,特别重视近年来新的学术发现和学术成果,以松江丰富的文化遗存、历史遗迹、艺术珍品,图文并重地传递出松江历史、文化、艺术源远流长的信息和发展脉络,并以点带面地把艺术史从具体的人物、作品引申到它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与人文空间,有助于读者从大文化的视角理解松江历史,把握松江艺术的发展规律与历程。
令人欣慰的是,六部专史的作者和编辑部全体同仁,本着对历史、对后人高度负责的态度和科学、严谨、求是的精神,面对浩繁的史料,广征博采,用宏取精,辩证扬弃,反复打磨,逐级审定,严格把关,终于使得丛书得以陆续出版。
第四,“六史”的价值追求
从总体上说,“六史”还应该呈现出一些共性的意义与价值:
首先,突出松江文学艺术在整个中国传统文化史上的地位与影响。松江的文学艺术与中国古代整体的文学艺术史的发展,呈现出“和而不同”的风貌,二者互相印证、参照,既有大中华的“整体性”,又有“这一个”的独特性。以《松江诗歌史》为例,诗歌是松江历史人文的一大宗,不仅名家多、作品丰、影响大,而且形成了以“云间派”为代表的诗词流派,每个作家作品之间,既有共性又有个性,既有传承又有创新。松江诗人对域外诗人既有交流又碰撞,既有借鉴又有传播。作者在书中对此作了成因分析,在对作家、作品评价的同时,经常与全国诗歌的主流格局、变迁发展联系起来,互相印证、参照,视野格局开阔。
其次,既重视本土文学艺术家的地位,又不忽视流寓文学艺术家的作用。自唐宋以来,松江为文人流寓之地,常有诗人、作家、书法家、画家来此地游历或寓居。如至元末,杨维桢的长期寓居,更是让松江成为中国东南地区的文化艺术圣地。另外,钱惟善、倪瓒、王逢、陶宗仪等著名流寓文人,都在文学艺术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松江本土诗人如袁凯、陆居仁、邵亨贞等人也是文坛名家。此时,本土文人与流寓文人互相结交,切磋技艺,如同松江文学艺术腾飞之双翼,前行之双轮。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杨维桢、钱惟善、陆居仁三人,他们不但生前结交,而且死后同葬,被誉为“元末三高士”。其中,陆居仁为本土人士,而杨维桢、钱惟善则为流寓作家。
再次,许多人物都兼具多种才能,同时入列“六史”中的多部。如陆机有书法名帖《平复帖》、文学名篇《文赋》,及许多诗歌传世,所以《书法史》《文学史》《诗歌史》都将其列为重要人物。再如赵孟頫、管道昇、杨维桢、陆居仁、倪瓒、陶宗仪、董其昌、陈继儒等人,既在书法、绘画、文学等方面均有极高的成就,也是名动一时的诗人,均为同时列入多种“分类史”的人物。“六史”撰著者在综合评价这些人物的地位和作品的价值时,都做到了兼容并蓄、客观公正。
从次,注重文学艺术高峰与低谷的发展流变,与政治、经济、社会整体发展的重叠。松江各类文学艺术的发展,大体都有这样一个脉络:三国两晋陆氏家族之前,鲜有具体人物和作品的记载,以二陆兄弟为开端形成了一个小高峰;南北朝时期,经历长期的低谷;唐朝华亭建县至元初松江建府,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文学艺术与经济发展都处于平淡期;至元末,文学艺术形成了一个高峰,涌现了大量代表人物和名家名作;从明代中开始,迎来了集大成时期,书派、画派、诗派、词派乃至有些争议的曲派、琴派、印派等陆续登上舞台,成为全国文坛、艺坛上耀眼的明星;之后,清代中后期至民国,松江的政治、经济地位为上海所取代,松江的文化艺术也逐渐衰落下来。
最后,在人物及作品选择上,既突出名士,也不遗一般人物或者方外闺阁。既有陆机、陆云、陆龟蒙、杨维桢、袁凯、董其昌、陈继儒、陈子龙、夏完淳、姚鹓雏、高燮等耳熟能详的名家大家,也有徐阶、陆树声、张祥河、陆锡熊、王鸿绪等不以文学艺术传世的名宦,还有适度篇幅的方外船子和尚、盲诗人唐汝询,以及闺阁才女柳如是、王微、王凤娴、夏淑吉等,许多都是在多种文学艺术领域取得了相当的成就。纵观整套书籍,可见松江隽士如云、俊才星驰。
当然,限于我们的学养、水平,加之“六史”编纂工作时间紧、任务重,心有余而力不足,错漏难免,能否达到预想的价值追求,还需要读者与时间来检验。
说了这么多的想法和做法,接下来我还要说一点感慨。在这个内心世界容易浮躁、价值观时有错乱、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充斥于周遭的年代,想做一件事不容易,做成一件事更不容易,做好一件事更更不容易。所以,当“六史”即将陆续面世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
首先,要感谢松江区委、区政府和有关领导的担当作为以及持续的关心关注。感谢有关专家、学者的辛勤付出。感谢方家、同仁和社会各界人士的助力奉献和无私帮助。
在书稿撰写、出版过程中,“六史”的高级顾问、上海辞书出版社历史地理编辑室主任王圣良编审的倾情力助,熊月之、孙琴安、叶长海、朱恒夫、曹辛华、王孝俭、张忠民、张青云、谢海光、山兆辉、任向阳、沈冬林等专家学者以及老领导、老朋友赐予的真知灼见,徐界生、陆忠新、曹金华、李涛、周样波、张国强、陆联群、梁宝山、刘通、杨雨清、王灵辉、王艳、张冬梅、牛立超、陆琦扬、陈诚、金叶、奚建治、陈军军、俞宝琴等以各种方式给予的支持与帮助,编委会一班同仁践行“云间风度”,恪尽职守,团结协作,齐心攻关的种种努力,俞月娥作为“一典六史”编辑部办公室“管家”精到细致的事务管理,众多媒体朋友们的长期关注与鼓励,以及我供职的上海戏剧学院的领导,他们始终谨记现代大学的崇高使命,坚持以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创新为己任,对我这样一个在职的教师回家乡兼职给予的理解与支持,都令我感动不已。而每当我因精力、体力、能力,特别是时间等多方面因素制约而产生倦怠时,我的眼前就会出现一个画面:每天清晨,当一幢幢办公楼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有来得及呼吸新的一天的空气,区图书馆二楼“一典六史”编辑部办公室的窗口,就已刻下了年逾七旬的著名民俗学家、地方史专家欧粤编审,年近古稀的华东师范大学江南文化特聘专家、原《松江报》总编吴纪盛先生这两位夫子伏案工作的剪影。除了中间抽几支烟,简单的午餐以及三点半以后的一杯清咖,几乎分秒秒都在故纸堆里觅苍黄,屏幕纸面著华章。欧老先生不久前动了个小手术,术后第三天就坐到了电脑前;吴先生做学问依旧保持着手写的习惯,光看他为编辑“六史”留下的几十张刚劲有力、神采飞扬的手迹,就足以让人肃然起敬。看到这两位学者的辛勤付出,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前老是晃动着一个个先贤的形象,荜路蓝缕,穷经皓首,青灯黄卷,孜孜以求,“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一代又一代,人类的真善美,松江历史文化的精粹,不正是由这样一些不计名利、默默耕耘、无私奉献、以苦为乐的夫子们传承下来的吗?每次想起他们,我的眼眶就会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在两位贤达面前,除了深深的致敬,我们难道不应该再让自己更完美些吗?
我始终认为,文化建设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对先贤邦彦的言行举止、丰赡业绩,需要我们沉下心来,鉴古观今,读史悟道。尤其在经济发展快速推进、社会深刻转型的当下,摒弃喧嚣与浮躁,在充满温情与敬意之中追根溯源,将会让我们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美国著名城市史学家刘易斯?芒福德曾说,“古往今来多少座城市无一不是时间的产儿。”从这个意义上说,“六史”既是我们此时此刻向松江人民交出的一份回应时代需求的答卷,也是我们在松江历史发展的时间长河中,做出的一个关于松江历史和当代文化的生动注脚。
最后,诚挚希望和祝愿“六史”的出版,能够达到以古鉴今,指导未来的作用,能够为家乡持续打响“上海之根”文化品牌,提升城市文化软实力,赋能助力“五大新城”建设,奋力打造人民向往的“科创、人文、生态”的现代化新松江作出应有的贡献。
2021年12月10日
(本文图片均由《松江人文大辞典》编辑部提供)
编辑: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