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有个姓王的书生,一天清早,他走到城外,忽见前方有个美貌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正在急匆匆地赶路。
王书生感到十分奇怪,就上前和她搭话说:“大清早的,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敢孤零零地走路呢?”
少女停下来看着他,好像要诉说什么,却又不开口。王书生连声说不用怕,你有困难,我一定相帮,少女这才显出放心的样子,说了起来。据她说,她的父母贪图财物,要把她卖给富贵人家当小老婆,她就慌忙逃了出来,也不知该上哪儿去。王书生见少女说得可怜,就劝她到他家避难,少女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答应了。
王书生见那少女眼光里对自己很有好感,欢喜得一路走一路心里乱跳,他把少女带回自己独居的书房。
两人在一起住了不少日子,事情给王书生的妻子陈氏发觉了。陈氏怪他不该喜欢上来历不明的女子,要他打发少女到别处容身。可王书生和少女正打得火热,根本听不进去,还责备妻子爱吃醋,陈氏是个老实贤惠的人,只好忍气吞声。
一天,王书生出门,遇见一个道士。道士盯住王书生左瞧右看,突然问:“你碰到什么可疑的人了吗?”
王书生摇摇头,道士说:“你满身缠绕着邪气,还不说实话?”王书生涨红了脸,连声骂道士胡说八道。道士见他不认帐,生气地拂袖而去,丢下一句话道:“你死到临头还不醒悟!”王书生知道那道士很有神通,捉过许多鬼怪,现在见他说得那么严重,心里也有点发毛。等道士走得没了影,他就三步并两步赶回家,蹑手蹑脚走到书房的窗下,想偷看少女在里面干什么。
真是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书房里站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正把一张人皮铺在床上,用彩笔在上面描绘什么,一会儿,画好了,那恶鬼丢了笔,拎起人皮,像抖衣服似地抖了抖,披在身上,恶鬼转限就变成了一个美貌的少女!
王书生看得又惊又怕,他大气不敢出,轻手轻脚退到门外,飞跑出去寻那道士。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在郊野遇到了,王书生对着道士一头就跪了下来,嘴里直叫救命。
道士微微一笑,说:“我可以救你,但那鬼没招惹我,我也不想捉她,赶她走就算了!”说着便把一个驱赶蚊蝇的拂尘交给王书生,要他回去后挂在房门口,那鬼就不敢来了,如再有什么事,可以到青帝庙去找他。
王书生谢了道士回家,不敢到书房去,就走进妻子房里,把拂尘挂在门框上,并将这事告诉了妻子。陈氏和他都提心吊胆,晚上也不敢睡。
当夜一更时分,门外传来了异样的声响,王书生吓得汗毛根根竖起,自己也不敢去看,让妻子去偷看。陈氏壮着胆从门缝向外看,只见那少女模样的鬼在房门外走来走去,好像在犹豫什么,突然,她伸手取下拂尘,骂道:“道士想吓唬我,可我不能把到嘴的肉吐出来!我修炼多年,不再是从前的小鬼了,道士那点本事,如今只怕压不住我了!”话音刚落,拂尘已被她折为两截了。紧接着,那鬼砸开房门,冲到床前揪住王书生,撕开他的胸腔,掏出他的心,一阵风似地去了。陈氏吓得号啕大哭,好容易回过神来,一看,王书生胸腔血肉模糊,已经死了。
第二天,陈氏让小叔子王二郎一大早就赶去青帝庙去告知道士。道士大怒,说:“我想可怜可怜她,想不到她倒敢下此毒手!”说完就取了一柄桃木剑,奔出庙门,二郎紧跟在后。
道士一口气跑到二郎家门口,猛地停下脚步,往门口看了看,轻声说:“不对头!二郎,你进去看看有什么生人来过。”
二郎答应一声进屋去了,不一会儿出来对道士说:“家里早晨来了个老太婆,说想给我家当佣人,我的妻子已把她留下了。”
道士说:“就是那个东西。她害了你哥不够,还想害你。”道士冲进门内,手持桃木剑高叫:“恶鬼,还我拂尘来!”
那老太婆听了面如土色,转身想逃,道士挥剑击去,老太婆应声倒地,“哗啦”一声,披在身上的人皮脱落在地,现出了恶鬼的原形。道士又是一剑刺去,那恶鬼的身子便化成了一团浓烟。道士取出一只葫芦,拔掉塞子,只见浓烟慢慢被吸进葫芦里不见了。王二郎低头看那张彩笔画的人皮,上面眉目、口鼻、手足,样样都画得十分逼真。
道士塞上葫芦塞子,卷起画皮,把二件东西装进一只口袋,正要和二郎告别,陈氏听到消息赶来了,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士救丈夫一命,道士沉思了一会,说:“我的法术还浅,不能让你丈夫起死回生,我告诉你一个人,或许他有办法。”
陈氏问:“什么人?现在哪里?”
道士说:“他是集市上一个疯子,常常睡在粪土里,你得向他百般苦求,就是他羞辱你,你也不能发怒。”二郎说他常见到这个疯乞丐,便拜谢了道士,陪着嫂嫂去了。
两人到了集市上,远远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叫化子在疯疯颠颠地唱歌,鼻涕三尺长,披头散发,一身臭气,使人不敢近身。陈氏一心要救丈夫,也顾不得这些了,她打老远就跪下,用膝盖代步,一步一步向他挪去,边挪边喊:“请您救救我的丈夫!”她的声音又凄惨又感人,集市上的人顿时围了上来。
陈氏跪到乞丐跟前,将事情说了出来。乞丐狂笑起来,说:“凡是男人都可以成为你的丈夫,救活他做什么?”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声,陈氏羞得满脸通红,可还是苦苦哀求。
乞丐见她不走,转笑为怒,说:“真怪,人死了怎么叫我去救活他,我是阎王爷吗?快滚快滚!”就用讨饭棍子朝陈氏劈头盖脑打去。陈氏并不躲避,咬牙忍痛挨着。
打了一会,乞丐放下棍子,突然咳嗽起来,吐了满满一手浓痰,送到陈氏嘴边,要她吞下去。陈氏面孔涨得血红,打了个恶心,可她牢牢记着道士的嘱咐,只得勉强吞了下去。
那浓痰一入喉咙,便像一枚桃子核似地卡住了,陈氏拼命咽了几下,怎么也咽不下去,她抬头想问乞丐,只见乞丐的身影在人群里一晃,就不见了。
集市上的人笑得更厉害了,陈氏在一片嘲笑声中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乞丐,只得回家。一路上她既伤心丈夫惨死,又悔恨自己不该受乞丐侮辱,哭得死去活来。
到家后,陈氏想想丈夫没希望活过来,只得叫家人给死人穿衣入殓,可家人们看到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都不敢上前。陈氏只得自己抱起丈夫的尸体,亲手整理那被撕烂的胸膛,她一边整理一边哭,哭着哭着,忽然觉得喉咙里一阵恶心,那枚桃核样的东西直冲出喉咙口,吐出嘴来,正好落在王书生的胸腔里。
陈氏吃了一惊,再低头一看,竟是一颗热气腾腾的人心在丈夫胸腔中跳动!陈氏顿时欣喜若狂,她也顾不得多想,用尽力气将丈夫被撕开的胸腔合拢,牢牢捏住,又撕了一条绸布,将胸腔包扎好。一阵忙完,她用手抚摸尸体,尸体竟然由冷变暖了。陈氏欢喜得大叫大嚷起来,惊动了王二郎和家人一起跑进来,这时,王书生的鼻子里已经发出呼吸声了……
换了心的王书生后来又活了许多年,一直非常健康,只是胸口那被恶鬼撕开的地方落下了一个大伤疤,再也没法去掉,经常有人来听他讲这个可怕的故事,看他可怕的伤疤。每逢这时,王书生总是指着伤疤告诉人们:要小心恶鬼,尤其是要小心披着画皮的恶鬼,千万不要被那美丽的外表迷惑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