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日报

(周) “者生”鼎

(明) 青花松鼠葡萄纹罐

(汉) 鎏金“中国大宁”神兽纹镜

《说文》有言：“吉，善也；祥，福也”。很难说清，中国的吉祥文化源自何时何地，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由追求幸福、平安的人们创造而出，且以器物或艺术的形式，存留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国家博物馆“瑞彩平安”2020新春展，因受疫情影响自春节期间闭展， 5月1日重新开放。虽说是一个迎春贺岁的展，如今再去看，依然合时应景——对于国人而言，今年春节记忆最深的，恐怕已不是爆竹声与年夜饭，而是各地医疗队驰援武汉，是全国上下共同祈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来自两千年前的“中国大宁”

在“瑞彩平安”主题展中，有一件重器分外显目。它是汉代“中国大宁”鎏金神兽纹铜镜，其周边铸着一圈铭文，共52个字：“圣人之作镜兮，取气于五行。生于道康兮，咸有文章。光象日月，其质清刚。以视玉容兮，辟去不羊(祥)。中国大宁，子孙益昌。黄常(裳)元吉，有纪刚(纲)。”大意是说，圣人制作这面镜子，气取自五行，光来自日月，纹饰载道，质地清刚，使用这样的镜子，能避去不祥，让国家安宁，子孙昌盛。

“中国大宁”，何尝不是来自两千年前的“山河无恙”，后者更似前者的延伸、泛化。其实中国历代都有这样的祈愿，我们从《诗经》中可以看到，当时人们最强烈的愿望之一是“万寿无疆”，希望天长地久，人寿年丰，《豳风》如此唱颂，《小雅》如此祝愿。秦始皇、汉武帝、唐玄宗、宋真宗都曾封禅泰山，祈求子孙百禄，苍生受福。

古往今来，没有谁不希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种心中的祈愿通常会外化出来，或寄托于物件，或对应为某种自然现象，或形诸特定的图案、符号和文字，以表达、确认和强化内心的向往；反过来，人们又把这些外化的物象当作吉祥的征兆，称之“祥瑞”，并在国家政治生活和日常生活中使用，以激发更多的向往和前行的勇气。“中国大宁”神兽纹铜镜，就是这样一件祥瑞之物，为“中国大宁，子孙益昌”的愿望而设造，反过来又被作为瑞物使用，“避去不祥”，其气，其光，其质，其纹，其章，其文，共同守护“中国大宁”。

瑞，从玉，《说文解字》：“瑞，以玉为信也。”即玉制的符信，《周礼·典瑞》有注：“符信也，人执以见曰瑞。”《周礼》依据等级秩序，将瑞玉分为镇圭、恒圭、信圭、躬圭、谷璧、蒲璧，称为“六瑞”，作为任命官员的信物与凭证。又设立“六器”，即玉璧、玉琮、玉圭、玉璋、玉琥、玉璜，分别用于礼祭天地四方。典瑞，就是专门掌管和使用“六瑞”“六器”的机构。

此次展出的一件西汉青玉夔龙纹璧，内为谷纹，外饰夔龙，是汉代玉璧中的精品；还有商代的青玉璋、西周的黄玉圭、战国的青玉卧蚕纹璜……都反映出精湛的制作水平，也展现出祥瑞文化的早期形态。

一柄如意道尽祝福话语

因为需要，所以被创造、被使用、被扩充，国家政治生活中的祥瑞物象早已突破《周礼》的范畴，成为一个自成体系且不断壮大的家族。《新唐书·百官志》载：“礼部郎中员外郎掌图书、祥瑞，凡景星、庆云为大瑞，其名物六十四；白狼、赤兔为上瑞，其名物二十有八；苍鸟、赤雁为中瑞，其名物三十二；嘉禾、芝草、木连理为下瑞，其名物十四。”

除了这些涉及国家政治生活的祥瑞物象不断丰富和扩展，祥瑞文化也飞入寻常百姓家，祥瑞不再是帝王承天受命的象征，也寄托着普罗大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祥瑞被不断创造出来，凡物有所长，皆可有所瑞，无法归类，也无须归类，浩浩荡荡，自成生动活泼的祥瑞世界。

展览中一件清代剔红花果纹如意，通身上下，满是吉祥。如意的头部，是带提梁的花篮，篮中满盛带枝仙桃、石榴、佛手，仙桃寓意长寿，桃木伏邪制鬼，石榴代表多子，佛手谐音福寿，也象征智慧与力量；如意中部，是桃树和一对蝙蝠，同样寓意福寿双全；如意末端是蝙蝠衔着一只磬，磬下一对鲇鱼，组成“福庆余年”。一柄主要用于挠痒痒的如意，把祝福的话都说尽了，把一个人一辈子的好事都说尽了，谁不喜欢呢？

而另一只明代青花松鼠葡萄纹多棱罐，同样容纳了大量的祥瑞信息——葡萄层层堆叠，松鼠跳窜其间，葡萄象征丰收，其意为“多”，鼠指代“子”，多子、丰收和富贵的祥瑞意象就创造产生了。

中国传统祥瑞物象中，还有一些极具针对性。

瓦当是中国传统建筑房檐上的瓦头，用来遮挡风雨保护房檐、装饰建筑，同时也有祈福避祸之意。汉代瓦当是瓦当艺术中的翘楚，自古有“秦砖汉瓦”的美誉，瓦当上也常常雕刻有吉语。展览中有一组汉代和南北朝的瓦当。除了汉代“高安万世”文瓦当，汉代瓦当常见吉语还有：长乐未央、长乐无极、延年益寿、永受嘉福等，刻上吉祥用语，一件普通的瓦当就变成了祥瑞之物。展出的还有南北朝朱雀纹瓦当，朱雀雄姿勃发，翩翩欲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合称“四神”，是西汉末期到南北朝流行的瓦当纹饰，彰显了人们借助祥瑞抵御魑魅、守卫门户的迫切需求。

瑞彩时有变，安居总如一

从先秦时代就守护门户、驱鬼辟邪的神荼郁垒，到汉代的长乐无极，再到南北朝的四神护佑，中国人对美好居住环境的向往从未中断。

到了明清时期，通常鹌鹑和菊花的画面组合，以谐音寓意“安居乐业”，有的艺术作品还在丛菊中画九只鹌鹑，寓意“九世同居”。展览中展出有清代粉彩菊花纹灯笼尊，反映了清代瓷器上常见的菊花图案。从门神到菊花，瑞彩时有变化，安居始终如一。

展览中有一幅清代“杏花双燕”紫檀小插屏，屏上杏花正盛，双燕时飞，春意正浓，作为书房和桌案用品的插屏，能让青年学子摒除尘嚣，潜心诗书。明清时期的科举殿试，正值杏花开时，所以杏花又称及第花，而燕与宴谐音。对于准备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来说，杏花双燕就是最适宜的祥瑞，大考及第之后，大家连撮两顿，这不是普通的诱惑。

进入祥瑞的世界，就淹没在了祝福的海洋——五只蝙蝠中间一个寿字，叫“五福捧寿”；瓷器上绘满花卉，叫“万花献瑞”；葫芦上写上寿字，福禄寿就齐全了。这种由语言的谐音、意涵生发的祥瑞物象不胜枚举：马上封侯、辈辈封侯、连年有余、事事如意、鹤鹿同春……与相关的图案共同组成祥瑞表述系统。

祥瑞文化，一方面源于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自我激励、战胜困难的需要。今天，身处现代文明中的我们，还在继续享用祥瑞文化：神舟载人飞船、嫦娥探月卫星、天宫空间试验站、蛟龙载人深潜、北斗导航、哪吒海丘，火神山医院、雷神山医院，它们的命名，都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吸取了灵感和养分，彰显了文化自信，赢得了全国人民的共鸣。

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21世纪的20年代已然开启，我们仍然需要“中国大宁”“吉祥如意”“杏花双燕”“吉庆有余”。

国博参观Tips

实行错峰限流预约开放政策。

开放时间为每天9时至17时(16时停止入馆)，夜间场次暂时取消。每日限流3000人，采取全员线上限量预约，当日16时前可预约7日内参观，不接受团体预约和现场预约。全天分三个时段错峰入馆：9:00—10:00时段500人，10:00—13:30时段1500人，13:30—15:30时段1000人，额满为止。

限流预约开放期间，观众入馆须配合核录身份证、出示本人实时健康码(也可通过北京健康宝小程序提前申领当日健康码)，未见异常后方可入馆。暂停人工讲解服务，观众须全程正确佩戴口罩观展。(谢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