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为了参加朋友的摄影展,我暂时把黑色的工作服脱下,翻出封存好久的裙子。她向来喜欢裙子,不仅自己喜欢,也喜欢看别人穿。
离目的地还有一些距离,出租车司机告诉我,前面有车堵着路,开不进去了,我也只好下车走着过去。
这次摄影展的位置在郊外,位置有些偏僻,所以监控这类东西当然也就不存在了。
而有些远离监控的人,此刻就像没有大人管教的小孩子一样,变得随心所欲。这是我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把一根未熄灭的烟头,随意丢到草坪后得出来的想法。
走过去踩灭,幸好今天的风不小,很快就把烟味吹散,没让这令人讨厌的东西打扰到更多的人。
走了十分钟左右,就接到了不下十种的目光,大概意思都是——“你怎么可以穿得这么随便来观展呢?简直就是拉低档次。”
跟几个“裙子姐妹”打了个招呼后相视一笑,我们又不能说出来,其实是你们唐突了这个展的女主人吧。
展厅里,很多人的交谈声都被刻意地压低了,仿佛觉得大一点声音就会对不起自己身上的衣装。
避开比较出名的几张照片,逆着人流来到了一边。看了一下,发现这块儿只有一张照片。
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作品才会让朋友如此在意,专门开辟一个地方展示。
那是一张照片,一张黑白照片。
一个人跪在舞台上,身后是空无一人的观众。昏暗的空间,舞台上的灯光是唯一的光源,径直打在那个人的身上。
亮与暗的交织让他的身影变得模糊,好像片刻光源就会被吞噬,而他也会永远留在黑暗的夹缝里。
“你觉得‘殉道者’贴合吗?”朋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殉道者”我把这三个字放到舌尖上,慢慢品味。此刻我也压低了音量,生怕照片中的人会因为我的缘故,出现偏差。
沉默片刻,我轻声问道:“这个人还在吗?”
朋友看着我,笑出了声,“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不知道艺术大多都是被加工的吗?”
我摇了摇头,注视着她。半响,朋友抚了抚裙摆,给我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人的殉道之程。
二
“阿星生在牧区,带着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长大后揣着热爱与热血来到了城市里,他想要唱出心里的歌。”朋友停顿了一下,眼里铺满了一种怜悯和敬佩交融的复杂感情。
“虽然一开始碰了很多壁,但阿星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困难是打不到他的。
后来他在街头卖唱的时候,被一家小剧院选中,把他带了回去。尽管剧院很小,可对阿星来说,只要有地方可以唱歌,可以表演,这不算什么问题。”
“你知道那时候他一个月赚多少钱吗?”朋友问了我这个问题。我从事的工作跟艺术可以说得上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所以触及到盲区的我没有回答。
显然朋友也并没有让我回答的意思,这个问题只是为她接下来的话做铺垫而已。
“说数字你也没有概念,反正就是入不敷出,阿星每天还要出去兼职才能养活得了自己,才能养活他的梦想。”
“可惜,那个小剧场也撑不下去了,最后一场表演时,阿星托人找到了我,说是想让我帮他拍一张照片。我答应了,毕竟那个时候的我也只是一个新人,有大把的时间。”
朋友陷入了回忆,“我第一次听到那样的声音,那个属于草原的声音。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庆幸,为自己选择接受这个请求而庆幸,我没有错过这独一无二的绝唱。”
等着二十几个观众都走完后,阿星拒绝了散伙饭的邀请,而是留在剧院做最后的道别。当他跪在舞台的那一瞬间,我按下了按钮。
朋友又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记不记得有一段时间,怎么约我都约不到,你们还在背地里说我偷偷交男朋友了。”
我点了点头,确实,那一段时间她很忙,忙到连人影都见不到。
“我是在找阿星,把照片交给他。听那个帮阿星找到我的人说,他打算换一个地方,继续寻找舞台,我有点被触动了,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开始自己的追梦之旅。”
朋友的语调突然变了,“真是世事无常,当我再一次看到阿星时,竟然是在葬礼上。他的朋友说,阿星是过度劳累,在去兼职的路上没注意拐弯处的车辆,所以就......”
听到这,我打断了她,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朋友见我如此,也只能抿唇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去了前面。
三
“殉道者”,我喃喃自语,脑海里浮现出种种画面。
与朋友谈论梦想时,意气风发的自己;在老师的指导下,愈发坚定的自己;在父母歇斯底里地请求中,放弃梦想的自己。
殉道者,可以代表那些穷尽一生去追求梦想的人,也可以代表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而半途放弃的人。
如此极端的两种人却可以共用这一个词,究竟是不是造化弄人呢?
[sacrifice one’s life for a belief or truth;die for the faith]
作者:甜甜酱,一个想要把心中故事写出来的文艺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