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电影《银饰》上映,这是导演黄建中导演的作品,根据刘大新同名小说《银饰》改编。刚上映不久,就因为一场暴露镜头和放错版本被国内禁止,时隔16年,才能看到原版。
就如今再来回味电影,就会发现当时的禁止,不过是因为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只是在我看来,如此一部有深度的电影,本就不是为未成年人准备的,当时被禁,实属偶然。
黄健中导演是一位关注女性命运和生存处境的的男性导演,在他的电影作品中,在一定程度上打破,质疑了主流的性别常规,揭示了父权制对女性的压迫。
在他的电影中,主角大都是以女性为主,就如电影《银饰》中的碧兰一样,在封建时代下,包办的婚姻制度下,女性在不幸的婚姻中,人性的扭曲和压抑。
梨花树下,衣着华丽的碧兰夫人对着丫头叹气,面对满园的春色,她竟没有一丝愉悦,脸上满是冷漠,她过着绫罗绸缎伸手即来,锦衣玉食的日子,城中的老百姓都艳羡她,拥有年轻帅气的丈夫,殷实富足的婆家。
明德府,是城中颇有重望的县太爷的府邸,高悬的牌匾,墨色的门庭以及高大的石狮,无不昭示着它的鼎盛与繁华。
而碧兰不过23岁,结婚6年,没有子嗣,夫妻和谐,未见争吵,但她却过得形容槁木,半分快乐都没有。
因为她的丈夫,吕道景,是一个有女儿心的男人,他不但不喜欢美丽的碧兰,甚至还厌恶她的亲近。
新婚前,碧兰被许给吕府时,她怀揣少女心,对婚姻充满期待。出嫁那天,娘嘱咐她,新婚夜就乖巧听话些,让丈夫满意。
她怀揣着希望和期待,嫁了过来,发现丈夫英俊面容下,竟然藏着一颗女人心,在新婚夜,她以为丈夫害羞,分床而睡。
她等了半年,见丈夫终究还是躲着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美丽,直到一天,她主动亲近丈夫,却换来丈夫的一句:下流,这句话让她如梦初醒。
丈夫为了阻止她亲近,用尽各种手段,用滚烫的烟烫在碧兰的手和脚上,巨大的疼痛让碧兰瞬间清醒,丈夫不爱她,可是丈夫又爱谁呢?
在明德府的6年里, 从17岁到23岁,没有夫妻生活,只要碧兰稍微亲近丈夫,就会被丈夫暴力相加。
成年后的碧兰自然是有欲望的,她看着镜子里拥有明艳面颊的自己,却依然还是处子之身,不由得悲从中来。
在吕家,吃饭睡觉皆有固定位置,家规森严,她时常觉得压抑。可是在娘家人眼中,嫁给大户人家,小弟有书可读,父母后半生皆有吕家照拂,这实在是人生中的幸事。
但是她却活得不痛快,看到性别错乱的丈夫,她无力扭转,每日无所事事,只能去银饰铺做首饰打发时间,排遣寂寞。
小银匠的出现,是救赎,也是走向死亡的预兆碧兰时常去一家叫富恒银饰的店铺做首饰,小银匠人很老实,非常忠厚,跟他熟络后。碧兰拿出银子,让他去为自己买砒霜。
结果,几天后,碧兰又托人来请小银匠入府,她拉着小银匠的手,感谢他,说幸好砒霜是假的,自己后悔了,以后要好好活下去,自己还没生下一男半女。
又偷偷在耳边告诉小银匠,让他在深夜花园里找她,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他。不明就里的小银匠压根不知道碧兰在想什么。
其实这时候的碧兰,已经完全看透自己的婚姻,她看透丈夫的本质,想买砒霜跟丈夫同归于尽,以此来解脱这个无性无爱的婚姻。
但是中途她却后悔了,她希望能重新活一次,老实听话的小银匠就成为她宣泄欲望的对象。
刚开始,她本只是把小银匠当做欲望的宣泄口,以此来报复丈夫的冷落,让丈夫蒙羞。但时间一长,她在小银匠身上感受到作为女人的幸福,这让压抑数年的她,得到了精神上的慰藉。
常年的情感需求在刹那间得到了满足,小银匠给与碧兰做女人的快乐和幸福,从此她开始有了一丝变化。
从刚开始面无表情的厌世脸到脸上逐渐有了微笑,她开始对自己进行了放逐,不再逼迫丈夫亲近自己,不再自虐,她把对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小银匠身上。
她开始变得大胆起来,这种欲罢不能的快乐让她开始依恋小银匠。
学者马斯洛把人的需求分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的需求,尊重与爱的需要,认识需要,审美需要以及自我实现。
当她物质生活得到保障后,必然会开始追求其他的需求,她渴望找到另一个情感的宣泄口,她甚至憧憬给小银匠生儿育女。
丈夫对妻子的拯救,就是希望她在别人身上得到快乐可是这种美梦很快就碎了,因为吕道景在花园中看到了妻子跟小银匠在花间媾和,他竟然看呆了。
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也好,这个男人能让她感受到快乐,那么,她也不必折磨自己了。
他跟碧兰说:以后你有需要的时候就去找小银匠,但是切记不要在后花园,父母脾气可不好。
碧兰听到他的话,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缓过神后,按照他的要求,把身上的银饰全都交给了丈夫,还答应丈夫每隔十天半月就打个银饰给他。
从此,碧兰跟吕道景达成了共识,吕道景彻底摆脱了碧兰的折磨,身心也得到了释放,从小到大,他就跟别的男孩不一样,别人喜欢的东西,他一概不喜欢,反而对女性的服饰有着浓烈的兴趣。
为这点,吕老爷骂过他无数次贱种,他心里也很难受,为了医病,他看了无数医生,吃了无数中药,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每当他想去抚摸女人的首饰时,他的内心就会感觉到快乐,他终于明白自己想当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无人的时候,他会躲在房间里偷偷穿上碧兰的裙子,画上妆,想象着铁团大哥,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女人。
在无数个夜晚,碧兰的眼泪和失眠让他也备受折磨,为了阻止碧兰亲近他,他只能用非正常手段阻止碧兰的欲望。
这一切,吕老爷是知道的,但是为了家族的名誉,他不止一次地对吕道景说:
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有很多事自己偷偷做,不需要让别人知道。
但是吕道景却回答:自己是人,是活生生的人,这一辈子就想做让自己快乐的事。
但父亲的回答总是几十年如一日,为了自身颜面和家族荣誉,他要吕道景压抑自己的欲望,放弃寻求快乐。
在中国的封建时代,父权制度根深蒂固,子女无法自由选择婚姻,更别谈实现自己的理想和快乐。当父亲的高压和妻子的逼迫,像一团洪水将吕道景团团围住,他无法挣脱,只能内心抑制欲望。
欲望这个词对他来说,是可耻的,是不被允许的。他为了阻止自己穿女装,甚至用火来烫伤自己的脚,这个方式让他可以暂时抑制住内心的欲望。
吕道对碧兰却有着很深切的抱歉和同情,他理解碧兰跟小银匠的事,心里还觉得很安慰。这种人性的善在吕道景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甚至好心提醒碧兰,以后在屋里睡,花园容易被人发现。
面对丈夫的关怀,碧兰也会给予回馈,她把吕道景的脚放在自己肚子上,替他暖脚,而这时候,吕道景的眼里留下了眼泪。
在我看来,这个眼泪是感动,也是对命运的屈服,他跟碧兰都是笼中鸟,在封建制度的束缚下,被捆绑的生活依然要继续。
他实现不了的人生愿望,希望在碧兰身上实现,所以他愿意看到碧兰幸福。虽然性别错位,但是内心却纯善。
从这点来说,他跟碧兰都是封建制度下的牺牲者,是常年处在高压束缚下的困兽,毫无选择命运的权利。
吕老爷发现了碧兰跟小银匠的事,隐忍不发,设计把小银匠招进府,在饭菜下毒,又巧借碧兰之手,用泡过砒霜的人参害死了小银匠。
小银匠父亲误以为是碧兰害死了儿子,就自制银饰勒死了怀孕5月的碧兰,他以为大仇得报,就自杀了。
这件事被吕道景知道了,他痛恨父亲的狠辣,同情碧兰。在他心里,碧兰跟他是同样处于被压迫的人,他们无法争取幸福,也无法得到解脱。
走向反抗之路,用死亡实现自我的回归吕道景看着离去的碧兰,悲痛欲绝,他决定用死亡来结束自己荒诞的一生。当他发现碧兰之死是明德府造就的,决定死亡来反抗父亲的强权和压制,反抗一切阻碍他走向自由和幸福的束缚。
他决定成全自己,披戴上匿藏了半生的银饰,装扮上女子的妆容,身上附着娇媚的女服,安然地躺在碧兰的坟边,沉沉睡去。
旁边的一页白纸上铭写着终归挣脱了封建礼教枷锁的自由宣言:
我吕道景,不做明德府的人。
在这一刻,他安详地睡去,仿佛是对封建制度和礼教无声的抗诉,终于,在有生之年,他第一次为了自己而活,只为了让自己安逸,而这一刻,他终于获得了自我。
写在最后:
电影中的梨花是一个隐喻,梨的谐音跟离相同,意味着死亡。开头和结尾,都有出现梨花,首尾相应。暗示着主人公的命运,生生死死,万物轮回。
黄健中导演虽是男性导演,但是在电影中,他关于人性的压抑,有着自己深刻的理解。在民国时期的大户家庭里,礼教森严,扭曲的人性在年久悠远的岁月里,苟延残喘。
不管是碧兰还是吕道景皆是如此,被压抑的人性和欲望,让他们无法呼吸。在国人根深蒂固的面子文化下,他们势必是时代和父权制度的牺牲品。
在那个时代里,像碧兰和吕道景这样有自我意识,渴望打破束缚的人是注定不会被世俗接受和包容的。
就如黄健中导演接受采访中说过:社会环境对他创作的影响是巨大的,我觉得我们的社会必须补人性这堂课,我更多该做的,是唤醒国民的爱心。
所以在电影《银饰》中,黄健中导演没有停留在一般的层次上,而是以平实朴素的诗化语言和巧妙的人物关系,展现对于生命意义的深刻思考。
在电影的最后,吕道景和碧兰的死亡,对她们而言,是一种逃离困境的解脱,也是对礼教和父权文化的反抗。
虽然是悲剧,但是吕道景却终究能随了自己的心愿,做一回女人,而碧兰也能逃离婚姻束缚,寻找自由。从这点来说,也是一种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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