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秋色渐深，秦岭之中，满山的猕猴桃、野板栗和山核桃，应该都熟了。

一层秋雨一层凉，秋风秋雨，听命于季节，一年年，一茬一茬收割四野。这时节，野果漫山，累累枝头，遍染霜气，红的黄的，风雨过处，扑簌簌地，落了一地吧？

更能消几番风和雨，最后，只剩下几个倔愣愣的果实，咬在枝头，一任裸枝挑在高空，如不灭的灯笼。朔风渐紧，黄叶纷飞，一树的枯枝高高印在淡青的天上，就像瓷器上的冰裂纹，而那几个顽强的枝间挂果，就如冬之树的灼灼眼睛。后面的蓝天，晴着，蓝着，浸润在一片彻寒当中，映照得这枝头眼睛如此明晰。

风雨之中，山果已熟。往秦岭峪口里面走，满山遍野都是；往更深处再走走，在路边手一伸就能摘到。有些山果子，还硬实着没有成熟，有些就可以采摘了。这几年，秦岭的峪口开放得越来越少，抛开疫情火灾水灾等各种安全因素，想随便进峪口成了一种奢望。这要是放在以前，在峪口浅山地带，早就有乌央乌央的人去采摘了。而现在，秦岭深深，秋意满山，隐藏在林深处的果子，就静静地等着成熟坠落，等着鸟兽们去吃。风过处，野果一个一个掉落。鸟兽们漫无目的地山间野游，静静地度过它们丰足而美好的秋日时光。

日子快到头了，果子也熟透了。自生自灭的野果子，挂满了枝桠，随微风而摇曳，谁将来采摘它们？也许是松鼠与野禽，这些山中的毛孩子，行走在秋的赤裸里，不再是隐藏的不速之客。松鼠四肢灵动，禽鸟啄尖锋利，板栗、毛栗、榛子、松子、核桃是松鼠的至爱，柿子、茅莓、酸枣、拐枣、八月炸、野葡萄、五味子是小鸟的美味，秦岭慷慨地把这些秋天的收获给予它蹦蹦跳跳、吱吱鸣叫的毛孩子们。

还有一些在秦岭中居住的人们，山民，隐士，他们也背着竹筐，入山采摘野果子，边摘边尝，美味极了。吃够了，走累了，再沉甸甸地背一大筐果子，缓缓归去。如果回去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也许他们还会捡到一小篮迷路的星子。星子在天河游玩时，不慎落了下来。整片森林里有多少迷路的星子，不得而知。

秦岭悠悠，万千生灵栖居于此，山间岁月长，野果味酸甜。晓看天色暮看云，秋的壮阔，被层峦叠嶂的大山延展得更远。野果，是岁月的结晶，高挑一抹红，给这渐入苍凉的秋冬增添了无限生机。

满山的野果，有的被松鼠小鸟吃了，有的被山民隐士采了，还有更多的，给秋风秋雨一打，禁不起在那里朴朴地掉下。一些在树下草丛找到了，还有一些再也找不到了，也许它们落入了空山，滚落到谷底，也许那些野果落到了时间之外，被无言的秦岭深深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