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7月,在郭沫若、吴晗的建议下,人们对尘封多年的北京定陵进行了发掘,这座埋藏着明朝万历皇帝明神宗朱翊钧秘密的陵墓终于重见天日。
在定陵中,总共埋葬着三个人,分别是万历皇帝本人以及孝端、孝靖两位皇后,对他们三人各自的棺椁陪葬品进行检查之后,在场的考古人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万历皇帝棺椁中的陪葬品包括金碗、金盆、金酒壶等金器,还有大量种类繁多的玉器,孝端皇后的陪葬品比起万历皇帝稍微少一些,但是也是差不多规格的金器玉器,除此之外,还有两顶凤冠。
但是反观孝靖皇后,她的陪葬品比起万历皇帝和孝端皇后可以说是非常寒酸,金器玉器几乎没有,连银器也是只有几件。
值得一提的是,在孝靖皇后的棺椁中,竟然也有两顶凤冠,这两顶凤冠在她寒酸的陪葬品中显得格格不入。
凤冠绝美,十分华贵,但在了解到凤冠主人的身份后,却让人觉得十分可怜。
“以慈孝称”的孝端皇后孝端皇后的棺椁中出土的两顶凤冠分别是十二龙九凤冠和六龙三凤冠,其中前者是身为万历皇帝原配出席正式活动佩戴的,上面龙凤的数量代表着她的地位。
孝端皇后姓王,是当时的名门望族永年伯王伟的女儿,万历六年,在她年仅十四岁的时候就和万历皇帝成婚,正式成为了皇后。
王氏从小就体弱多病,身体常年抱恙,所以一直都不太得万历皇帝恩宠。
但是王氏从小就接受了女子“三从四德”的教育,虽然身为皇后却从来不仗势欺人,反而性格十分温婉,所以即使她和万历皇帝的感情并不深,还是在皇后的位置上一直坐了四十二年。
宫中女子的礼节王氏都落实得很好,尤其是对孝定太后非常孝顺,经常亲自到孝定太后的宫里拜访,让孝定太后非常喜欢。
但是毕竟是皇后,首要任务就是诞下皇子,延续皇帝的龙脉,而体弱多病的王氏迟迟难以怀孕,一直到最后也只生下一个女儿。
因为生不出皇子,王氏在万历皇帝那里的待遇越来越差,到了最后,王氏除了皇后的头衔还在,实际上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万历皇帝一面。
明朝是我国历史上最为重视嫡长子继承制的王朝,而万历皇帝后来偏爱郑贵妃,就是因为子嗣。
一向低调隐忍的孝端皇后在失宠后,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高兴,或许在她心里,自己生不出皇子,皇帝宠幸其他妃子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在朝臣们眼中,皇帝的举动很危险。
有一个名叫王德完的大臣给万历皇帝写了一篇奏折名为《披沥赤心恭请笃厚中 宫以光圣德疏》。
这篇奏折中提到:矧中宫为万国母,安得隐忍不言,以伤敦彝伦。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说,皇后的身份是所有妃子中最高的,看到你这般行径竟然也选择沉默,这是非常让人伤心的。
之后王德完用历史上的例子来类比,说当年汉文帝宠幸慎夫人,对她太好以至于很多时候慎夫人可以和窦皇后平起平坐。
在古人的眼中地位的高低有序是很重要的,一个普通的后宫妃子和皇后的待遇一样是不应该的,更何况如今孝端皇后备受冷落,而郑贵妃备受喜爱。
而当年汉文帝此举被一个叫做袁盎的大臣劝住了,这件事一直广为流传,成为了君主开言纳谏的一段佳话。
这一次王德完就是想效仿袁盎,希望万历皇帝也能听得进去规劝,对孝靖皇后好一点。
但是事与愿违,万历皇帝知道以后勃然大怒,直接将王德完打入大牢严刑拷打,还要揪出他的“同党”。
当时朝中很多大臣都替王德完求情,但是怒火中烧的万历皇帝不管不顾,把所有替王德完求情的大臣都视为王德完的同党。
然而此事却传为谣言,在民间广为流传。
而且谣言越传越离谱,有说“其膳修服御,俱为主上裁减大半”,意思是孝端皇后平时吃的东西,一大半都被万历皇帝克扣走了,导致皇后连饭都吃不饱。
这时候才有大臣告诉万历皇帝,这些谣言其实已经在民间传了十几年了,只是这一次王德完入狱的事将谣言顶到了最高处。
无奈的万历皇帝思考良久,终于决定将王德完杖刑八十,不再追究。
而被裹挟在这一切之中的孝端皇后本人,还是在万历皇帝的冷落中度过了余生。
这么看来,孝端皇后好像很可怜,但其实,她的可怜和孝靖皇后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孝靖皇后的棺椁中出土的是三龙二凤冠和九龙九凤冠,值得一提的是,这三龙二凤冠保存得非常完好,至今还被收藏为文物。
孝靖皇后也姓王,她的父亲名叫王朝菜,是当时的锦衣卫百户,万历六年孝靖皇后被选入了慈圣李太后的慈宁宫成为了一名宫女,那年她只有十四岁。
她的父母都出身低微,原本她会以宫女的身份卑微一生,但是万历九年却出现了转折。
那天万历皇帝去拜见李太后,在慈宁宫中找水洗手,恰好王氏提着一桶水路过,在万历皇帝的要求下侍奉皇帝洗手。
万历皇帝看到这宫女长得漂亮,一时间龙颜大悦,于是“悦而幸焉”。
谁曾想就这么一次临幸,王氏怀上了龙胎。
事实上,皇帝在后宫临幸宫女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所以万历皇帝之后一直不愿提起此事,。
直到后来王氏生下了孩子,这件事才终于被李太后知道。
李太后详细地检查了王氏最近的轨迹,发觉她从未出过慈宁宫,这么看来,她生下的这个男孩,的确就是万历皇帝的龙胎。
这可不得了,当时万历皇帝还没有宠幸郑贵妃,而孝端皇后又一直生不出儿子,所以这个孩子就是万历皇帝的皇长子!
李太后找到万历皇帝问起原委,万历皇帝一开始还拒不承认,但因为那时候宫中有不成文的规定,皇帝如果临幸宫女,就一定要给宫女留下信物。
当时万历皇帝留给王氏的一个首饰,被李太后找到了。
这样一来万历皇帝不得不承认确有其事,于是李太后要求他给王氏一个名分,可是万历皇帝还是扭扭捏捏不愿意。
这时候李太后有些生气,她对万历皇帝说:“母以子贵,宁分差等耶?”
这话表面上是告诉万历皇帝,她生了你的皇长子,不论她是什么身份你都应该给她名分,但事实上李太后是在提醒万历皇帝:你可别忘了,你母亲我曾经也是个宫女,你自己也是宫女的儿子!
终于,万历皇帝不得不将王氏册封为“恭妃”,并给她生下的皇子起名朱常洛。
有了儿子的万历皇帝非常高兴,不仅取太仓、光禄寺银共三十万两作为赏赐开销的用度,还找到了王恭妃的哥哥王道亨,将他封为了锦衣卫带俸指挥。
不仅如此,万历皇帝也十分喜欢王恭妃,对她爱护有加。
看起来,在皇家“母凭子贵”的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随着另一个人的出现,王恭妃的悲惨人生拉开了序幕。
凄惨一生的王恭妃这个人就是郑贵妃,能歌善舞、明眸善睐的郑贵妃一出现,就彻底俘获了万历皇帝的心。
而生有皇子的王恭妃,自然就受到了冷落,也难怪,毕竟当时万历皇帝连孝端皇后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宫女出身的王恭妃呢?
万历十四年一月,郑贵妃也给万历皇帝生下了一个皇子,起名朱常洵。
这时候,朝中的大臣们纷纷上书,希望万历皇帝尽快将长子朱常洛立为太子。
因为将长子立为继承人,是我国封建王朝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规矩,但是此时的万历皇帝心中的太子人选并不是朱常洛,而是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
但是此时他也不好跟群臣对着干,只好回复:立太子这事儿不着急,毕竟孝端皇后还没有生下过儿子,所以我们再等两三年吧。
没过几天,宰相申时行再次上书,强调了现在立太子的重要性,毕竟皇帝的位置非比寻常,现在已经有长子朱常洛了,还是赶快把他立为太子比较好。
这一次万历皇帝的回复是:朕览卿等恳请,悉见忠君爱国。朕己知道了,还遵前旨行。
此时的万历皇帝,因为大臣们关于此事的不断进言,心中对王恭妃的情感慢慢变成了厌恶,毕竟他从一开始临幸王恭妃就只是见色起意罢了。
很快,万历皇帝顶着大臣们的压力,将郑贵妃立为了皇贵妃,而生下了皇长子的王恭妃,却被他晾在了一边。
万历皇帝这一举动引发了大臣们的严重不满,甚至有个叫雒于仁的大臣直接写了一篇《酒色财气四箴疏》,文中直接将万历皇帝骂成了一个不理朝政,满脑子酒池肉林的无能昏君。
而这时候的万历皇帝呢?一开始他还为自己辩解一番,到了后来索性管都懒得管了,只要是大臣们关于立太子或者几个妃子的上书,他统统不再批阅。
而这场原本是皇帝偏爱哪个妃子的事情,逐渐演变成了涉及国运之本的立后斗争。
眼看着这场皇帝和群臣的斗争愈演愈烈,身为万历皇帝生母的李太后坐不住了,年迈的她亲自出面劝诫万历皇帝,才终于在万历二十九年让朱常洛坐上了理所应当的太子之位。
虽然这场君臣斗争结束了,可是万历皇帝心里对王恭妃的厌恶却没有结束,即便是朱常洛当上了太子,万历皇帝对王恭妃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不让他们母子相见。
而后万历皇帝又将王恭妃打入冷宫,要求她对外称病,实际上将她幽禁在了小小的宫中,王恭妃一天到晚除了服侍的下人,什么人都见不到。
万历三十三年,朱常洛的儿子朱由校出生,也就是万历皇帝的皇太孙,万历皇帝为此大赦天下。
这样一来,就算万历皇帝再怎么不想给王恭妃册封,也必须得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了。
于是万历皇帝心不甘情不愿的给王恭妃封了皇贵妃,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冷落了王恭妃这么久,他还说:“皇太子生母恭妃王氏,先年每欲进封,因帑藏钱粮不敷,恐礼文未备, 是以暂停。”
而可怜的王恭妃,就在这样的冷落和幽禁中,逐渐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万历三十九年,年迈的王恭妃已经病入膏肓,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这个时候,万历皇帝才突然大发慈悲,允许太子朱常洛去见母亲一面。
朱常洛见到母亲的那一瞬间泪流满面,眼前许久没见过的母亲双眼已经瞎了,她仅凭声音就猜到是儿子来看她了,在床上拖着老弱的病体努力的向着门外蠕动。
她一边痛哭,一边说着:“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憾!”
朱常洛见此情景抱着母亲痛哭流涕,他知道母亲已经看不到他了,但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很快,王恭妃病逝。
直到朱常洛登基之后,才为自己一生凄苦的老母亲追加了册封“孝靖皇后”。
而1958年的考古人员们,拿着那属于皇后的凤冠,想起了清代程嗣章曾为王恭妃写过的一首诗:年长宫人久未封,一朝承宠踞苍龙。慈宫自检《起居注》,且喜生孙暮景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