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生活常态是波澜不惊,有时会突然快进到“抓马”时段。
一天早上,老社区的工作人员来电,告诉我说,我原来住处的楼顶,太阳能热水器好像要倒下来了,并拍了照片发给我,嘱咐我马上回去“弄一下”。我看了看照片,热水器确实有些倾斜。问题是,我怎么马上去“弄一下”?这东西没几个专业人士也整不好。随后我跟亲戚说了声,让他去看看情况。
下午被告知,原来固定热水器两只脚的水泥松动了,导致看上去要倒下来的样子。但是下雨天,屋面湿滑,“马上弄一下”看上去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天气好一点再说。
之后就请了假去接两个即将放学的孩子。路上,完全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开车到距离孩子学校不远处的两条路的交汇处,车在左转弯待转专用道上,绿灯亮起时,油门踩下去居然毫无动静。我以为只要一熄火重新启动一下就行,哪知重启之下依然没法开动。挂在D挡,但是油门踩下去像是空门。
我立即打开双跳,人从车里下来,小跑到路边。打电话给老婆,只能拜托她去接小孩——此刻距离小宝放学应该只有十分钟不到。顺带打电话给汽修厂一个朋友,让他们来人检查车辆。大概二十多分钟后,汽修工人才到。我们配合着把车先推到了路边,初步判断变速箱出了问题,只得联系保险公司来拖车。保险公司的电话很难打,一级一级的菜单像迷宫般让人头痛,等到终于打通,也是五分钟开外了。半小时后拖车到达,一番忙碌后才把车拖往修理厂。
我坐上了那个汽修工人的车,回到单位。心里默想最近这两天的遭遇:新家的墙壁,有好几处油漆脱落,需要重新粉刷,且有一处始终不明原因有点潮湿;餐桌上方的吸顶灯,毫无征兆地坏了,估计镇流器烧坏;阳台上拖把池的软管,一直在漏水;阳台窗户上的把手,也莫名其妙掉了下来……
也许这只是一种巧合吧,但是又太巧了一点。仅仅归结于坏运气,似乎太敷衍了一点,完全对不起生活的厚爱。但我知道,事情有时候确实就是如此。
当然,你说这些事情是多么了不得的事,也不见得。当它们没有展开全部的可能性时,这就是茶杯里的风暴。但其中确实也蕴含了不少风险,如屋顶的太阳能热水器,若砸下来可能会导致死人;又比如,停在左转弯待转区的那辆车,可能引发城市局部的大面积堵车,或者一些碰擦级的交通事故和其他意外。
问题并不仅仅在于此。问题是它会毁了你的日常心情。当不顺来一件的时候,你可以不当回事;当它来两件的时候,你尚能沉着冷静;当不顺成群结队地来,你会怀疑哪里出了问题。而且你会发现,那些小小的不顺,具体处理起来其实非常棘手。很显然,我不太可能像在文档中修改别字和语法问题一样,去亲手处理掉所有的不顺,必须借助外部力量,找到相关人员。我们处在一个分工十分细致,但有时候又不知道找谁的总体情境中。
日常生活的丰富、细腻和曲折,会在不经意间,尤其是在不顺集中爆发时,展现在你眼前。所谓“人间烟火”,并不只是生活中温暖明亮的那一面,还有纠结懊糟的那一面,它同样在提醒你,这也是人间,这也是烟火,这就是日常生活本尊。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令人懊糟的损害,一点一滴在修复:车在修理厂时,我也很享受每天打车;热水器重新稳固了,不至于危害他人;其他所有让我感觉到“不顺”的事物,恢复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时间,也惟有时间,才能让世界逐步回归属于自己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