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菊香的三个爱慕者中,陈盛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陈盛不同于只为猎艳的查理张,他对菊香是有真爱的。
其中有两处特别让人感动。
第一处是听说菊香和山本洋介喜结良缘,陈盛独自一人去到房子附近,远远地看着他们,心里默默祝福。
当发现查理张的秘书带人来报复的时候,陈盛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去赶跑了那些为非作歹之人,成全菊香和山本的花好月圆。
后来山本失踪,菊香母女生活上有困难,陈盛不遗余力地给予帮助,帮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不伤害她的自尊。
但陈盛又不同于敢爱敢恨的山本洋介,后者就算面对几重大山(黄家的,查理张的,他自己身份的,和时局给的),依然奋勇向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陈盛对追求爱情却是怯懦的。
他本来比谁都有机会娶到菊香,一来终究实现黄陈联姻,对两家生意缔结有利,二来菊香不会逃婚。
可是在面对障碍的时候他犹豫了,而这一犹豫就是错过了一生的幸福。
陈盛一出场的时候便总是一脸地不屑,不屑繁琐的礼节,不屑长辈之间的寒暄,不屑陈黄两家的联姻。
因为他曾到西方去留学,学习了西方先进的观念,对守旧的封建思想颇为抵触。
但是事实上,陈盛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他表达出厌倦封建传统但很多时候自己却是一个忠实奉行者。
比如对择偶的部分标准和对包办婚姻的妥协
在去黄家之前,陈盛就知道奶奶是要带他去和黄家娘惹相亲的,而且还必须要选中一个。
陈盛很不情愿,所以才出现在黄家的不屑神情。
但是他嘴里说“不”,身体却实诚得很。
第一步,当他看到闭月羞花的菊香后,火速放下了对黄陈两家联姻的成见。
也许有人会不同意,他对菊香一见钟情了呀,想娶黄家女就不在父母包办的范围之内了吧?
陈盛只考虑他单方面的情感,但作为一个真正崇尚爱情自由的人,他不该问问菊香的意愿吗?
这一点可以用山本作为参照。
山本把菊香从查理张手里救出来后,虽然让她住在自己的屋子里,但是一直以礼相待,直到查理张苦苦相逼,他征得菊香的同意才去领证结婚。
你情我愿,这才是自由爱情真正的样子。
说到底,陈盛还在包办婚姻的意识认同里,只不过寄希望于娶的正好合他的意而已。
第二步,当他因为对菊香的动心而认同了联姻之后,便开始比较黄家的两个女儿,而比较的标准就是用传统的方式:厨艺和女红技能的高低。
当时当地把未嫁姑娘的厨艺和女红作为娶媳妇最重要的考核项目,这曾经也是陈盛反对的封建传统之一。
但是当轮到自己娶媳妇的时候,不屑这些传统制度的陈盛却认同了它的合理性。
黄美玉始终不入陈盛的法眼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两个方面都比菊香差得多,婚后陈盛还时刻拿这个缺点讽刺和打击她。
陈盛厌恶包办婚姻,想娶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他一点也不坚定,被陈奶奶和大哥一句话“菊香再好,她终究是个聋哑人”给轻易动摇了。
后来奶奶要求他娶黄美玉,他很是反对。
但反对仅仅停留在语言上、表情上和怠慢的态度上,他并没有表现在行动上。
陈盛用行动去妥协了,良辰吉日之时乖乖穿上新郎服去了黄家迎亲。
事实上,他可以做到不娶黄美玉吗?
答案不得而知,但是至少我们可以看到,他没有努力过。
他的困难再大也大不过菊香。
菊香是个深闺女子,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从第一集被表姐推出家门看到外面世界的新奇神情可以看出。
她很弱小,还没有钱,没人可以依靠,未来对于她来说茫茫无边,就这样她依然对自己的选择义无反顾。
她说就算死在外面也不嫁给那个可恶的查理张做妾。
陈盛要是有这份决心他又何至于终其一生郁郁寡欢。
陈盛当时障碍无非两个。
一个是奶奶生病了,他若反抗便是不孝。
但是陈奶奶虽然是思想守旧的人却还有几分明事理,这从后来她经历了种种,终于理解了陈锡的痛苦并放下自己的执念支持他可以看出,她并非不可理喻的,只是晚辈们太过于顺从而蒙蔽了真相罢了。
如果陈盛能够态度坚决而反复地对她说出自己真正的感受和意见,未见得就不管用,至少可以推迟婚事,给自己一个犹豫的空间。
只要推迟,陈盛便能重新选择,或许娶菊香,或许离家自己闯世界。
但陈盛接受了传统观念的道德绑架,接受了包办的婚姻。
又比如对已婚妻子的极度不尊重
陈盛非常不情愿地遵照奶奶的意思把黄美玉娶了回家,但是只做了”娶“这个动作,其他仿佛与他无关。
陈盛口口声声说女人要活出自己,不该成为男人的附庸。
但是他偏偏把妻子变成了他的附庸。
他把她变成附庸的第一步是像机器开动一样去完成夫妻之礼。
成婚了几十天都没碰她,为什么要在长辈施加压力的情况违背本心?
要是需要走过场咬破手指白布不就红了么?
圆了房对于美玉来说是非同一般的意义,从此“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刻骨铭心,死心塌地了。
如果陈盛态度够坚决地拒绝,他们终究还有分开的可能,但每一次陈盛都跟紧脚步走着自己不愿意走的路。
既然睡了人家,就是从行动上承认了彼此的夫妻关系,理应互相尊重,好好过日子。
陈盛的第二步却是生生把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一个毫无生气的黄脸婆。
陈盛有N多种可能会完满的方式去对待自己结发之妻。
其实陈盛大可以像大哥陈功那样接受包办婚姻,和妻子举案齐眉。
在那个年代,包办婚姻比比皆是,不见得都要像陈盛过得那么苦逼。
而且黄美玉多少还有让人喜爱的优点,比如性格上的端庄贤淑、温柔敦厚,甚至外貌上秀丽可人。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也许做不到很爱很爱,但是相濡以沫总是可以的。
如果美玉能生下一男半女人,她也许会有自己的寄托,专注在养育孩子的这件“事业”上。
人生有所寄托的情况下,美玉就不至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男人身上,寄托过多的期望,把自己逼成怨妇,又不给陈盛喘息的空间,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也或者,给她找个其他的寄托。
陈盛不是崇尚女人要有自我吗?
他能支持和帮助红颜知己石燕子去开创自己的事业,为何不能鼓励美玉去做点什么?
如果美玉有了自己的事业,她就懂得追求自己的快乐并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
陈盛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不敢打破这种平静——老一辈们恪守的女人必须遵循的相夫教子之道就像那块要拿到台面上的贞洁白布,都是陈盛不敢去挑战的规则。
也因为非常厌倦美玉,把她看作是自己深恶痛绝的封建糟粕代表。
但是,恰巧是因为他的漠视才把这个鲜活的少女变成了封建制度彻彻底底的牺牲品。
陈盛既是麻木又是清醒的,很多事情他心如明镜,但永远都没有付之行动的勇气和恒心。
比起陈盛几十年荒唐又孤寂的人生,也许山本洋介宁愿用生命的代价去换取和菊香在一起的短暂但无比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