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手工艺所代表的造物行为曾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依靠手、技艺与物的因素，进行着文化的传递，也形成了较为固定的传承模式。目前，传统手工艺中的大部分门类被视作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研究和保护对象。从传承模式出发所探讨的保护机制，也是旨在以一个完善的机制体系，重构传统手工艺在当代社会知识体系和发展体系中的社会价值。

一、传统手工艺在当代主要传承模式

从历史上看，传统手工艺的传承模式主要有以下两种：

1. 家族传承

家族传承模式是农业社会发展的结果，一度为农业社会提供了有力的促进与补充力量，也是稳固手工艺文化传承、推进技术进步的重要社会单位。而今，尽管生活与生产方式因社会的发展而发生了彻底性的改变，但家族传承依然是传承的重要模式。

北京兔儿爷

2. 师徒传承

师徒传承是另一种常见的手工艺传承方式，广泛地存在于当代中国社会。大师工作室制度、传统手工艺工厂、私营企业、区域性技艺传承等，基本是以师徒传承为核心。它常与血缘、姻亲关系交织。

二、当代传承模式中的突出问题

1、“创作”与“生产”的诉求冲突

无论是家族还是师徒传承，都具有一个共同特征，即手工艺品的产出，往往不是由单一的个体完成，而是在传承环节把技能细分为各个部分，单一个体在未“出徒”前，只是掌握部分环节或流程。这也就带来了传统手工艺与当代文化需求间的一个突出问题：传统手工艺被定义为创作还是生产，最终完成品应认定为个人或某几个人的作品，还是集体产出的产品。

《同心合喜》陶瓷提梁盒

2. 活态传承模式下权利保障的缺失

近代，随着工业化的兴起，传统手工艺加之于造物的活态价值也日益显现出来，但是作为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载体，传统手工艺人的活态化技艺也正面临着权利保障的严重缺失。农业社会传统手工艺一度受限于地缘、交通、信息等因素，形成了自身独特的密闭性传承机制。但是当代这一切发生了重大的转变，甚至足不出户就可以迅速地通过手机、电脑、电视媒体等获取所需信息，技艺存在的分量正在逐渐衰弱。手工艺技能持有者对待署名权、原创权、专利权等权利未能及时予以关注，容易产生经济纠纷、传承冲突等现实性问题。

北京冬奥徽宝

3. 技艺权威性与资源分配的过度集中

现有传承模式中，垄断式的师徒制、家长制， 会给传统手工艺造成毁灭性打击。家族、师徒传承模式常以家庭或某共同生活区域为单位，有形式统一的作坊，有家族内部成员，对于整个家族在时间与空间分配上要求较高。尽管参与者大多为稳固群体，但是手工方式的产业化结构较弱，空间上也要求参与者近距离参与，形成了主导者和学习者之间权威性与利益分配的冲突。从现有家族作坊、大师工作室等半开放性空间看，当代社会的传统手工艺在传承人主体确认上多有重复，包括国家扶持资金、项目的投入，过多地集中于某一部分人或群体。

螺钿漆套扇

三、保护与应对机制

传统手工艺是中国造物文化的重要载体，象征东方文化的智慧。结合当代社会文化需求等问题，我们有必要建立相应的保护与应对机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1、梳理代表性传承与群体性传承

梳理代表性传承与群体性传承，在现有各项手工艺评审中建立各行业代表性传承审美典范与技术参照体系，经过相关评审后的作品，获得具有官方认可的社会声誉，逐渐完善各行业内代表性传承的参照水准。以专项资金扶持的方式，鼓励代表性传承的优势发展。各区县等地方政府要着力从旅游、产业构建、文化宣传等角度明确代表性传承“技以载道”的造物核心，将“形而下”的造物行为提升到“形而上”的创作高度。

工美杯参评作品丨出征

2、建立当代化手工艺活态传承体系

建立传统手工艺活态传承档案，一方面可以延续以肢体展示、口传心授为技艺传承主体的传统手工艺，摒弃以往传统手工艺以“物”来标识价值的观念。明晰传统手工艺保护中传承人的主体地位，符合当代对保护主体进行群体作者认定的特征；另一方面可以在法律、经济层面明确保护与利益分配的群体、对象，有效解决学科研究、法律保护、机制建立的边界。加强传承人对所传承的手工艺技艺的体系化建设，使他们从专业化角度明确权利保护的内容，清晰传承人对传承活动享有的权益。那些较为成熟的、传承有序的手工艺家族和师徒，及其衍生的企业，知识权益相对清晰。但是对于民间流传的传统手工艺，只有帮助他们建立当代管理意识的手工艺活态传承体系，才能形成完整的传承与保护链条。

蝶舞鸿运

龙腾凤舞

3、形成稳定的人才培养机制

从我们现有传承模式看，师徒间、家庭成员之间完善培养机制能够将传统手工艺推向产业化模式，促进技艺传承的常态发展，培育以技艺为主体的产业结构。形成稳定的培养机制包括三方面：师徒与家族间，政府部门与传统手工艺行业间，高校与传统手工艺行业间。高校与政府的介入，能够打破技艺权威性与资源分配的过度集中。

王希伟大师指导学生

4. 技艺传承私有化与文化发展多样性并行

技艺传承私有化包括：把家族和师徒进一步小众化、高端化、专业化，在保障传承人权益基础上，尊重文化发展的自然生态，不能以保护的名义扼杀规律性发展。同时要在考虑中国国情的基础上，参照国内外保护机制建立的优秀案例，明确保护对象。从现有交叉扶持资金中，以活态传承档案为扶持依据，有的放矢地建立保护机制。在大文化理念下建立传统手工艺保护机制，分散原有传承模式中“家长”“师傅”在技术、物质分配中的绝对权威，将有利于形成信息化社会的传承模式的发生与发展。

学生制作玉雕

学生作品

在文化发展多样性方面，发挥区域优势，稳固地理位置优势，进一步加深具有技艺传承脉络可追溯的地方手工艺产业。对传统手工艺从传承模式角度建立保护机制的同时，要尊重多种手工艺形式并存的现状，重振它们的社会道德力，促成适宜当代社会传承与发展的传统手工艺审美取向。

△结语

农业社会的结构是家族、师徒传承手工艺的天然保护屏障。而随着社会的发展，信息的发达，生存方式的多样化，工业文明的出现等，传统手工艺传承方式及生存法则已改变，极大地挑战了以往家族、师徒传承的稳定性。今天，我们要在尊重传统手工艺发生、发展规律的基础上予以引导。保护机制的建立，要尊重传统活动中以“人”为主体的理念，尊重知识技能掌握者。梳理代表性传承与群体性传承，建立当代化手工艺活态传承体系，形成稳定的人才培养机制，以及技艺传承私有化与文化发展多样性并行，从根本上以法律保护手段帮助优秀的传统手工艺家族和师徒们建立技术资源、合理分配经济利益。（原作者: 臧小戈 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