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一部华语电影刷爆全网。
不是《神探大战》,不是《隐入尘烟》……
而是一部电影院看不到的——
《咒》。
三个月前,影片在中国台湾上映,掀起观影热潮。
票房突破1.6亿台币(约3600万人民币),稳居台湾地区年度票房冠军。
「华语第一恐怖片」,呼之欲出。
备受瞩目下,影片上线三天,豆瓣标记看过的人数暴涨了6万。
然而,口碑却开始分化。
评分从8.2一路跌至6.8。
还被骂上了热搜。
今天,鱼叔就和大伙好好聊聊这部片,好饭不怕晚——
《咒》
开篇,便是一段独白。
「你们相信祝福吗?」
「其实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相信我们的意志可以带来好的结果。」
随即出现了一个象征「祝福」的符号。
接下来,影片呈现的方式非常特别,近乎于vlog似的拍摄。
女主若男对着镜头,自述她的离奇遭遇。
六年前,她大病了一场。
无力照顾女儿朵朵,只能寄养在福利之家。
如今她身体痊愈,接女儿回家。
她在家中放置了摄影机。
要记录母女俩全新的生活。
她教女儿写自己的名字:陈乐瞳。
这是女儿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大名。
但,名字并没有带给她好运。
没多久,她就开始出现异常,眼睛里出现血块。
新家也出现越来越多的诡异事件。
如,家里的马桶开始无缘无故地抽水,电梯莫名地启动,周围出现不明蛆虫……
接着,朵朵开始梦游。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怎么叫都醒不来,像是中邪了。
甚至还会在半夜抬头望着天花板大喊大叫。
说看到了「坏坏」。
这并非女儿的幻想。
摄影机也曾捕捉到真实的画面:一双鬼手正向朵朵伸去。
这些还不是最诡异的。
最诡异的,是若男的反应——她仿佛早已预知。
一次次心理暗示自己。
「我已经好了,不用怕了。」
她告诉女儿,用意念控制自己的害怕。
「你一直想着怪物的话,怪物最后就会住进你的脑袋里面。」
然而,显然有股不可抗的力量。
朵朵跟着「坏坏」的指引,闯入了一间供奉着神明的屋子,里面封印着一台DV机。
当若男找到她时,她正捧着DV机看得入迷。
没多久,朵朵住进医院。
她的皮肤溃烂、脚皮变得皱巴巴,无法行走。
还长出了四排牙齿,并开始掉落。
DV机里究竟有什么?
这就是本片最大的悬疑点。
其实早在一开始,影片就向我们展示了这个DV机的诡异。
男友出事后,她带着DV机回家。
结果,路上突遭车祸。
若男的父母双双殒命。
拿着它去报警。
结果,两名警察看了录像,当晚饮弹自杀。
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止着录像的泄露。
正如若男在电影开头一直强调的。
「你了解得越多,就越容易发生不幸。」
故事还得从六年前说起。
那一年,她与男友,以及男友的弟弟,组成了「破鬼特工队」。
志在拍摄民间奇俗,破除封建迷信。
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兄弟俩的老家,陈家村。
这里的村民供奉着一种诡异的神明,村里还有一条不可言说的密道。
恰逢每年一度的祭祀典礼。
他们发现,村民们都用着一种奇怪的手势打招呼。
有个疯疯癫癫的老姑婆不由分说爬进车里,要给若男看手相。
她说,若男已有身孕。
孩子已被佛母选中,孩子的名字将属于佛母。
一旦孩子拥有了名字,就要以身献祭。
正如他们遇到的一个小妹,也是被神明选中的人。
要割下耳朵上的肉,通身写满符文,以保护大家。
然而兄弟俩并不信邪。
他们一路搜寻到密道的入口,一脚将门踹开。
这次的闯入,触怒了神明。
哥哥当场离奇死亡。
弟弟疯了,跳楼而死。
临死前,他的嘴里一直喊着同一句话。
「不要问了!」
是谁在问?
问了什么?
这个答案只有在那个DV机里能找到。
而若男拍摄此视频,是为了找到真相。
并希望,大家能与她一起祈福,——拯救她的女儿。
《咒》采用了伪纪录片的拍摄形式。
这既是看点,也是槽点。
近年来,不少恐怖片都常用这一手法,譬如《昆池岩》《中邪》《灵媒》等。
它们都具有一大共同点:
画面粗糙,手持镜头晃动着,带来随机不安感。
这种POV视角,带给观众巨大的视觉冲击。
这种沉浸式体验,也营造了观众在视觉和心理上的恐惧。
但,《咒》的镜头却稍有不同。
不少网友看完后表示,镜头太假。
首先,画面过于清晰。
细节面面俱到,清晰可见。
其次,拍摄过于刻意。
女主任何时候都不忘拿起相机。
无论是被神婆袭击,还是女儿突遭附身,摄影机都不停。
以一处日常的细节为例。
牛奶倒了,流了一冰箱,若男仍然在不紧不慢地拍摄。
这显然不合常理。
此外,摆拍感十足。
无处不在地展示着母女二人的温馨。
不要忘了,整部电影都是女主若男自行拍摄、剪辑的vlog。
她多次尝试越过镜头,与观众对话,自述这些灵异事件。
打破第四面墙,建立起与观众间的信任。
观众也感受到了这种被拉进电影的恐怖感。
但,如果她本就没打算说真话呢?
换句话说,我们看到的,只是她想让我们看到的。
这就不难解释一些类似bug的桥段。
比如,请神父神婆。
她千方百计把女儿从医院转移出来,请神父神婆施法,试图封印DV机的魔咒。
对方要求,她女儿七天七夜不能进食。
否则,法术失效,他们也会遭受牵连。
可是,她不听劝阻。
一意孤行地喂给朵朵凤梨罐头。
致使神父惨死,神婆被附身。
此外,还有福利之家院长,谢启明的死。
在若男的拜托下,他修复了DV里的完整录像。
远赴云南,拜访法师。
探寻到了当年若男一行人探访过的陈家村真相。
当地祭拜的,是由东南亚一带传入的「大黑佛母」。
陈家人代代都要献祭并念诵「祝福」的经文:「火佛修一,心萨呒哞。」
诉说完一切,谢启明发了疯。
面对镜头不断地撞击脑袋,直至死亡。
视频那头,若男拍下了自己看到这一幕惊恐的表现。
但,早在六年前,她便已知晓这一诅咒。
她当然知道大黑佛母,以及咒语的意思。
更知道,越是靠近真相,越会不幸。
她还知道,谢启明曾向部门举报,要夺走她抚养女儿的资格。
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当中。
而情节的走向,也因为这种主观导向变得扑朔迷离。
除了影像的迷惑性,导演柯孟融也充分发挥了中式民俗的恐怖威力。
本片的灵感启发自一起真实事件,即台湾地区最有名的一起「撞邪」案件。
2005年,高雄市,一户吴姓人家集体起乩。
他们自称被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七仙女等附身,用线香互灼、拿灵牌互殴、互喂粪。
直到长女被殴打后遍体鳞伤,器官衰竭而死,他们才恢复神智。
最后,精神科医师鉴定为集体性妄想症。
但,当地政府也无法给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答复。
一句「真实事件改编」,让电影的恐怖指数再添一分。
虽然《咒》的情节其实与这一事件并无关联,片中的「大黑佛母」也是虚构的形象。
但,电影中并不缺乏民俗与宗教元素的杂糅。
比如,佛母的形象脱胎于台湾著名邪教「圣母」。
电影中还有一句话:「你叫什么名?」
这是闽南语中常出现的话。
意为:邪灵知道对方姓名后,就会把此人带走。
这都是深根于人们心中的民俗恐惧。
导演柯孟融也借此成功塑造了无比真实的恐怖压抑氛围。
氛围是做足了。
但《咒》依然引发了巨大争议。
特别是结尾短短两分钟的反转,让不少观众怒刷一星。
因为观众们发现,这一切都是个局,自己被这部电影下了咒。
开开心心打开一部电影,却挨了一通咒,让不少人感到这部电影「晦气」。
但,鱼叔倒觉得,这恰恰是《咒》最成功的一点。
这种晦气,远远不止平白无故遭人一句骂那么简单。
它来自两点。
被欺骗与被冒犯。
先说欺骗。
在结尾处,若男终于决定实施自己最后的方案。
她在身上写满经文,独自前往六年前那个地道。
她要揭开谜底。
她根据佛母的意思,摆好了所有祭坛。
调整了入口处的小人石像的指向,将牙齿与发髻复位,打碎了镜子。
她将佛母的封印彻底解除了。
她祈求大家同她一起默念咒语,一起为她的女儿祈福。
屏幕上出现完整的经文,解释着这句咒语的意思。
观众必须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几个字。
随后,视觉停留,留下残影。
残影,便是仪式符号。
即使它从画面上消失,也依然存在于你的脑海。
然而,真相却像苍蝇一样,让每个观众难受。
所谓咒语,不是一个祝福,而是诅咒。
祸福相依,死生有名。
是将佛母的诅咒散发给陌生人分担。
也就是说,每位观众都不自主地卷入了这场诅咒之中。
不少人认为,这是导演对观众的恶意。
并模仿起导演,反弹厄运。
还有不少人开始担忧,是否真的会因此撞邪。
如此种种,恰恰成为了这部互动型电影的一部分。
正如之前提到的,《咒》并不像一部电影。
它是女主若男上传到网上的vlog。
她就像一个精于剪辑与戳中观众痛点的博主。
整个故事的走向都是她精心策划的。
无辜可怜的女儿,无助善良的母亲,是她的伪装。
「祝福」是她的障眼法。
偷窥欲,让我们在她的骗局里越陷越深。
最初她想拿自己的女儿献祭给佛母。
在相处的过程中,她逐渐感受到血浓于水的亲情。
直到最后,她试图反抗,却被吞没在无尽的欲望中。
再说冒犯。
最直观的就是佛母的真容。
紫水晶状的空洞,让人联想起莲蓬乳、空手指。
配上高频的音乐,这一幕让人愈发不适。
但,导演直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是希望观众直接很反射性地感到不舒服。」
但,这种冒犯恰恰是对欺骗的一种弥补。
粗暴地敲醒观众。
告诉观众,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
其实,整部电影就像一场邪教的精神控制仪式。
剧情的发展俨然是从无到有的信教过程。
观众体验的过程,决定了对结局的接受程度。
还有一点非常有意思。
在《咒》里,掺杂着许多竖视频。
鱼叔印象最深的是下面这个:
福利之家的阿婆,意识涣散,竟抓起烧红的铁棍往嘴里塞。
如果脱离全片,或许会有人将其看作某短视频平台的猎奇视频。
其实,这亦是对新媒体时代的一场隐喻。
欺骗创立人设,冒犯带来流量。
这些荒诞的现象都切实地发生在我们身边。
或许在这个时代,怪力鬼神早已不那么稀奇。
但,邪念挥之不去。
《咒》里,若男利用影像的欺骗性,对观众下降头。
而我们日常接触到的信息,也充斥着虚假。
就像片头的两则动画。
摩天轮的转动是顺时针转还是逆时针?
火车的运行,是向左还是向右?
我们看到的,是意念控制的结果。
我们无法确保真相的唯一性,但必须把意念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