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一篇《生活中的植物学?欢迎提问!》引燃了很多人的植物学之魂,上海植物园收到了不少他们从未设想过的“刁钻”问题。比如下面这位——
前几天因为做咸菜的原材料展开了一场讨论。苤蓝,芥菜,大头菜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这么剑走偏锋的问题
可不能错过呀!
今天就仔细端详一下咸菜这东西吧~
生活终于向我这个籍籍无名的菜坛子下手了(图片来源于网络)
要了解咸菜缸里都泡了点什么菜
并不容易
因为它们实在是
太!多!了!
某超市一角(图片来源:黄麒通)
古时缺乏蔬菜的保鲜手段,将植物脱水并加以腌制就是一种简单实用的保存方法。因此,先民们从不介意把各种蔬菜都放到菜缸里试它一试。这也造就了今天极大丰富的咸菜市场。虽然天南海北的各式咸菜目不暇接,但我们今天主要还是介绍一些顶流选手。
芥菜
芥菜是十字花科芸薹属的植物。这个属的植物在农业上非常重要,白菜、甘蓝等便宜量足的菜都出自这个家族。或许有人还记得之前提到的甘蓝,它以各种形态侵占了我们的餐桌,其实芥菜也不遑多让。我们最早种植芥菜是利用它的种子,磨制芥油和黄芥末作为调味品,随后,芥菜的形态也被培育到“爹妈不认”的地步。在我国,光有记录的芥菜变种就有十多个,其中不乏菜缸里的常客。
芥菜(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根用芥,又称大头菜,常见的咸菜疙瘩就是它了,无论是盐渍还是酱腌都很好吃。产地以四川为中心,辐射云、贵等地。比较知名的有宜宾大头菜。
大头菜可能是最常见的咸菜(图片来源于网络)
茎瘤芥,顾名思义,它的变态茎有很多瘤状凸起。因瘤茎在腌制过程中会多次榨除水分,故得名“榨菜”。最早在四川地区种植,尤以涪陵出产的榨菜品质最佳。我国曾在全国多地推广榨菜的种植,但榨菜在很多地方水土不服,难以正常结瘤。仅在浙江、湖南等少数地方成功选育出适合当地的品种。特别是浙江慈溪、余姚一带的榨菜产业可谓蒸蒸日上。
榨菜外观奇特(图片来源于网络)
芥菜凭借一根一茎统治了咸菜界的半壁江山,称它“咸菜之王”一点不过分。芥菜的主要种植地——四川,作为“国家级咸菜缸”地位也是坐得很稳。话说回来,芥菜的实力可不止于此。
取叶,晾干,腌制,封存——梅干菜是广大南方地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美味。以雪里蕻为代表的叶用芥菜就是梅干菜的主要原料。在堆藏过程中,硫代葡萄糖苷转化为芥子油,蛋白质转化为氨基酸,它们共同成就了梅干菜的独特风味。
雪里蕻(hóng)(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抱子芥和抱子甘蓝相似,一圈侧芽环绕一根主茎,也因为这种妈抱儿的形态得名“儿菜”。此菜适应性强,产量高,鲜食腌制两相宜。从老家四川发迹后,目前大有席卷全国之势。
说真的,密恐看着会不会有点难受(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萝卜
萝卜平凡到让我很难写出什么新意。尽管皮嫩肉脆的萝卜干是不少人的心头好,但大多数人或许并不太明白什么是“萝卜”。
看着就饿了(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日语中,萝卜写作“大根(だいこん)”,不难看出世界人民都盯上了萝卜的什么。萝卜根虽好,不代表但凡长个“大根”的都是植物学上的萝卜。
首先是胡萝卜。“胡”氏说明它是个舶来品——发源于中东地区的胡萝卜在公元13世纪前后由波斯进入我国。作为伞形科派来的卧底,它也长着一条肉质根,混在萝卜堆里毫不突兀。不过,只要它开花,也就露了真身。
胡萝卜花(左)和萝卜花(右)(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蔓菁的迷惑性就更强了,同属十字花科的它,从上到下都散发着一股萝卜的气息。而且它的栽培史也很悠久,外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好在它的花和萝卜总体差别比较明显,否则真的不好区分。蔓菁入口不如萝卜爽脆,在商场里逐渐被后者取代,酱腌蔓菁也成了躲在自家菜缸里的美味了。
蔓菁花就是这种油菜气质(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白菜
既然提到了蔓菁,就索性谈谈白菜,拉丁名暴露了它的真实身份——蔓菁的叶用变种。白菜的出身有点儿复杂,一种观点认为今天的白菜是青菜与蔓菁杂交而成。或许你已经发现了,青菜也是个换皮蔓菁。
白菜(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古代称白菜为“菘”,认为它有松树一样的耐寒品质。实际上以前的白菜并没有那么抗冻,以至于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主产区都在我国南方。而且当时的白菜在外形上也不像今天那么紧凑,而是更舒展粗犷。现在常见的包心白菜,或者说——结球白菜,在我国的文献资料中出现较晚。清代李鱓(shàn)的《花果册》中出现了最早的结球白菜形象。另有清代《顺天府志》:“按黄芽菜为菘之最晚者,茎直心黄,紧束如卷。今人专称为白菜。”其中的“紧束如卷”很可能就是对白菜结球性状的描述。结球性状大大加强了白菜的耐贮存性、耐运输性,也让它成为北方重要的过冬菜。如今人民的菜篮子早已极大丰富,但南方的同学或许无法想象,二三十年前的冬天,你可以在几乎每个北方人的家里找到几百斤白菜……
这才是买白菜的正确方式!
白菜太多吃不完怎么办?那就把白菜浸泡在盐水里,再利用微生物发酵赋予白菜绝美的甜鲜味——美味、耐储的东北泡菜随着一众韩国料理店和东北饺子馆走遍大江南北。京津一带则将切碎的白菜晾至半干,再与盐、蒜泥一起封缸腌制——冬菜绝对是北方大馄饨的灵魂。
泡菜(左)和冬菜(右)(图片来源于网络)
蒜
大蒜腌渍后,降低辣味的同时保留了蒜香,我敢说最早做腌蒜的人绝对是个天才。当大蒜被切开,蒜氨酸被酶催化为大蒜素。大蒜素具有强烈的杀菌作用,同时伴有强烈的挥发性气味。所以甜蒜美味,我也只敢在不出门的日子来上两口。其实这事儿也不是没解——大蒜素易溶于有机溶剂,牛奶、豆浆这类富含有机物的饮品可以减弱蒜臭味。理论上来口食用油漱漱口也值得一试。
请在周围无人时尽情食用(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为一种蔬菜,蒜没什么不能吃的——花葶(蒜薹)、嫩苗(蒜苗)都是餐桌上的常客。但我们对它最直观的认识来自鳞茎——许多肉质的瓣状小鳞茎组合成一颗蒜。但这并不必然——如果在生长期未能吸收足够的营养促使大蒜分生侧芽,也没能让它抽葶开花,就会长成不分瓣的小可爱——独蒜。显而易见,独蒜现象会降低产量,在农业上理应规避,可它的辛香味让嗜蒜者趋之若鹜,价格水涨船高,以至于农民专门摸索出了一套独蒜种植技术。真是人蒜不如天蒜。
白胖胖的独蒜头(图片来自网络)
在分类学中,蒜所在的葱属过去隶属于百合科。但在最新的分类系统中,葱属被放进了石蒜科。这个变化必须引起了生理上的警觉——毕竟一字之差可能生死攸关。虽然都是“蒜”,可石蒜科的科长石蒜绝对不是善类,全草所含的石蒜碱和二氢石蒜碱,误食后会导致呕吐、腹泻,严重可致休克、死亡。它叶子像韭菜,鳞茎像个蒜头,每年都有大把的人被它放倒。在此必须提醒各位切勿采食野草、野花!
切勿模仿!信不信彼岸花送去彼岸!
姜
糖醋姜片的制作并不复杂,只要糖、醋、盐,再掺点紫苏汁,染个色,红姜片看着就更来食欲了。可我更喜欢把它混在鸡肉、土豆里给别人制造惊喜。
很多人吃不惯的东西(图片来自网络)
姜的地下茎像根一样,故名根状茎。缩短的节间上有很多芽,切巴切巴就可以无性繁殖。它是著名的调味品,也可以泡制糖姜等零食,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又辣又甜的食物。姜科植物主要以出产香料、药物为人所知,不过在园艺中,发源于热带地区的姜科可是奇花异卉的宝库——
山柰(nài)(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火炬姜(图片来源:黄麒通)
姜花(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薤
同样是葱属的植物,藠(jiào)头(Alliumchinense)聚生一处的小鳞茎没有蒜的体量,所以落了个“小蒜”的名头。因鳞茎自带辛香味,只需要简单腌渍就成下饭小菜。
在云南最爱吃的小菜(图片来自网络)
藠头在长江流域有悠久的栽种历史。如果有机会站在藠头地里,你会发现它是一种很有潜力的观赏植物——
看着比花葱优雅些(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地蚕
民间叫法很多:宝塔菜、白虫草、甘露子……在北方一般叫地环、地葫芦。地蚕的名字恰如其分——根状茎白白嫩嫩,环环分明,妥妥肥虫一只。有些人可能需要克服心理障碍才能下口,不过那爽脆感绝对在萝卜之上。
确实像蚕(图片来自网络)
番茄
番茄是西式腌菜里常见的小倒霉蛋,西餐的辅料往往少不了它。在原产地南美,阿兹特克人就有食用番茄的记载。不过,踏上美洲土地的欧洲人对这种茄科植物的果实相当忌惮,长期以来认为其有毒而仅用作观赏植物。在我国,自明朝引进以来番茄一直用作观赏,直到清末才有食用记录,所以国内还没来得及把它腌成咸菜。
味道还不错(图片来自网络)
虽然在棚里的番茄往往只做一年生栽培,但在它南美热带的老家,番茄可以长成多年生木质藤本,长年结实。
水瓜柳
一口咬开,那味道让我难以释怀,或许是我真的不理解外国人的口味。刺山柑的果实会以“水瓜柳”的身份出现在西餐中,腌渍后的咸酸味我真的不OK。其主要分布在中亚和地中海地区,我国新疆也有栽种。
味道难以名状(图片来自网络)
除果实外,刺山柑的花蕾腌渍后也可作调味品使用。我不太想尝试,吃过的读者可以留个点评。
花还挺好看的(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图像库,PPBC)
刺山柑蕾(图片来源于网络)
至此,我们介绍了一些常见的,和几个不那么常见的腌制菜品,正如开篇所说,这只不过是世界咸菜大家族中的冰山一角。最后,我想提醒,特别是对诸位咸菜爱好者:
家庭腌制过程中极可能出现的微生物污染问题,强烈建议购买正规食品企业生产、通过食品安全检测的腌制食品!
鉴于高血压与钠离子过量摄入的相关性,还请控制腌制品的食用量。
毕竟咸菜虽好吃
但健康第一!
素材来源:上海植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