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眉山仁寿县虞丞乡玉屏山上,灰白色云层环绕,山腰翠柏青竹之间,一座大墓坐落于此。墓地的主人是南宋丞相虞允文,91岁的宋克成与52岁的儿子宋建彬,则是这座墓地的守护人。
宋氏不绝,守墓不止。因为这句祖训,宋克成守墓78载;回溯历史,宋氏家族14代人已在此守护800余年。
位于四川眉山仁寿县的虞丞墓
一份使命
错过改变人生的三次机会
宋克成生于庚午年(1930年),91岁的他双目浑浊,耳朵也不大听得见,说起南宋丞相虞允文的抗金事迹,却如数家珍。“虞允文去世的时候,皇帝让宋氏守墓,就是我的先辈。”这是他从父母口中了解到的家族使命。
墓地前的《虞允文简介》中,则有着更详实的描述:“虞允文死后第四年(1178年),孝宗皇帝下诏,指派一宋人家开始守墓,并赐予坟墓周围几十亩土地,不派一物,不纳税、不抽丁,并配羊角文、梭镖等。”
从那时起,宋家世代守墓,至今已有800余年。
宋克成6岁时父亲过世,母亲后来也双目失明,实在无力担负守墓重任。13岁那年,母亲喊他在父亲的遗像前跪下,这样交代:“我们宋家辈辈代代都在守丞相墓。为什么守?因为‘宋氏不绝,守墓不止’的祖训,老人说的话,你必须遵照!”
就这样,作为三兄弟中的老幺,宋克成成为家族第13代守墓人。
“我刚开始也不愿意守墓啊,想出去闯闯。”他确实有过三次不错的闯荡机会:第一次是考上邻县的初中,可以通过念书改变人生;第二次是抗美援朝征兵,可以通过参军走出大山;第三次是趁着大建工厂的风潮外出务工。
不过他三次都没走成,只因母亲一句“墓地离不开人”。
后来,宋克成当上了村干部。一晃30年过去了,50多岁的他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决定把守墓作为终身使命。
宋克成(右)、宋建彬(左)一起巡护墓园
78年仅远行一次
曾鸣枪吓跑盗墓贼
31日上午,虞允文墓碑前,宋建彬正在清扫落叶,宋克成在旁伫立,遥望远方。
打扫卫生、清除杂草,每天早、晚各巡视一次……大多数时候,守墓工作是清净安稳的。但在数十载的守墓生涯中,宋克成也遇到过与盗墓贼正面对峙的惊险时刻。
上世纪80年代,盗墓现象猖獗,仁寿县文物机构特地给宋克成配了一支火铳,没想到还真起了大作用。
1999年4月的一天夜里,6个盗墓贼闯入墓地,宋克成被狗吠惊醒,赶忙叫醒儿子,拿起火铳往墓地跑。见盗墓者人多,宋克成冲天鸣枪震慑。听到枪声,对方五人逃窜,一人被父子俩扭送至派出所。
“他们带了3把长刀,还有其他工具,听到枪响,把工具都吓掉了。”宋克成事后回忆,如果没有火铳,两人很难将盗墓贼制服。
有了这次经历,宋克成更不敢离开墓地半步。78年里,他唯一一次出远门,是2000年去河北看望女儿。那几天他心神不宁,没待够一周就返回了仁寿。
守墓承诺,牵绊了宋克成一生。
一脉传承
守墓重任传至第14代
2016年,宋克成把在外务工的儿子宋建彬喊回家,将家族守墓重任传至第14代。
彼时,47岁宋建彬在仁寿县一家天然气公司上班,每月收入三四千元;回来守墓,一年补助4800元,打扫墓地每月工资1000多元。收入差距悬殊,宋建彬却没太多埋怨,因为他知道祖训不能违背。
宋克成(左)告诫儿子宋建彬(右)要好好守墓
几年前,墓园里安装了监控,白天不需要人守着,宋建彬得以打些零工,贴补家用。
现在,宋克成和儿子一家住在墓地旁边几米远的地方,守墓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清明节前,来此祭扫的游客变多,老人还“兼职”做起了解说员。
虞丞墓上的几棵柏树,是宋克成于上世纪60年代亲手种下的,几十年来,大树为墓地遮风挡雨,宋克成也从青葱少年变成耄耋老人。
唯一不变的是,宋氏家族的守墓使命,仍在代代相传。
虞家后代和宋家人一起合影(翻拍)
南宋丞相虞允文
虞允文(公元1100年-公元1174年),字彬甫,宋隆州仁寿县藕塘湾人(今仁寿县藕塘乡人)。宋高宗绍兴二十年(1154)中进士,绍兴二十八年(1158)任职朝廷,历任宰相、左丞相兼枢密使、四川宣抚使等。
1161年,在南宋抗金的“采石之战”中,虞允文率一万八千将士击败十余万金军,创造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以少胜多的奇迹。
毛泽东在读《宋史·虞允文传》时这样批注:“伟哉虞公,千古一人。”
淳熙元年(1174) ,虞允文卒于成都,时年64岁,谥号肃忠,后移葬于故乡仁寿县玉屏山(今仁寿县虞丞乡)。
据《仁寿县志》记载,明清两朝至少对墓地修缮过三次,现存的墓碑是清代光绪十九年(1893年)知仁寿县事何肇祥重建,墓碑高2.3米、宽1.8米、厚20厘米。
2019年1月,虞允文墓被列为四川省第九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来源:封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