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人的结局,虽然前八十回并没有给出答案,但结论却是毫无疑义的,那就是她最终嫁给了戏子蒋玉菡。
若问证据,《红楼梦》第五回太虚幻境,薄命司中袭人的判词乃是: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有福的优伶便是蒋玉菡,无缘的公子即是贾宝玉。
贾宝玉梦入太虚幻境
后又有第二十七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贾宝玉、蒋玉菡互换了贴身汗巾,贾宝玉随后又将蒋玉菡的红汗巾系在袭人腰间,隐隐埋伏下了两人的姻缘,所以花袭人、蒋玉菡的姻缘,几乎是铁打的结论。
可袭人为何会嫁给蒋玉菡?这个中间流程是如何发生的?
宝玉误踢袭人
袭人于第六回和贾宝玉偷试云雨情,从此受到贾宝玉的重视,对待袭人与他人不同;
第三十六回,又有王夫人内定袭人为准姨娘,从此,整个荣国府上下人等,都认定袭人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姨娘人选。
袭人要嫁给蒋玉菡,必定是大环境发生了变化,寻常的小打小闹根本造不成这样的后果。
阻超凡佳人双护玉
《红楼梦》续书后四十回,给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答案:贾宝玉科举考试结束后,就跟随一僧一道而去,丢下了还未开脸的准姨娘袭人。
这将袭人置于极其尴尬的地步,她既是准姨娘,便不能再配家中小厮,这不成体统,可贾宝玉又人间蒸发,袭人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最终在贾府主子们的安排下,将袭人许配了戏子蒋玉菡。
可这个结果并不符合原著的意思,也不符合脂砚斋的批语。
袭人送扇
《红楼梦》庚辰本第二十回,有一个贾宝玉为麝月篦头的情节,此处便有如此一段批语:
闲上一段儿女口舌,却写麝月一人。在袭人出嫁后,宝玉、宝钗身边还有一人,虽不及袭人周到,亦可免微嫌小敝等患,方不负宝钗之为人也。故袭人出嫁后云“好歹留着麝月”一语,宝玉便依从此话。可见袭人虽去,实未去也。
从这段批语能看出,袭人出嫁的时候,贾宝玉明显并没有人间蒸发,甚至袭人嫁人后,还劝贾宝玉留着麝月,宝玉便听从了这个建议。
那贾宝玉最终为何将袭人打发走了?其实不难推测,《红楼梦》八十回后,抄家的结局在所难免,在这种改天换地的大背景下,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欣聚党恶子独承家
另外,贾宝玉将袭人放出去,也并不是无中生有的偶然文字,前八十回是有伏笔的。
《红楼梦》第六十回,由于大观园内的花花草草被承包,丫鬟莺儿随意折柳,引发了丫鬟、婆子之间的矛盾,曹公取名为“柳叶渚边嗔莺叱燕”。
柳叶渚边嗔莺叱燕
最后贾宝玉出面干预了这件事,并让丫鬟春燕,带着她母亲去蘅芜苑,向莺儿道歉,就在前往蘅芜苑的路上,春燕和她妈介绍了贾宝玉曾经说过的一个政策:
春燕笑道:“妈,你若安分守己,在这屋里长久了,自有许多的好处。我且告诉你句话:宝玉常说,将来这屋里的人,无论家里外头的,一应我们这些人,他都要回太太全放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呢。你只说这一件可好不好?”他娘听说,喜的忙问:“这话果真?”春燕道:“谁可扯这谎做什么?”婆子听了,便念佛不绝。——第六十回
贾宝玉曾经和丫鬟们许下承诺,将来要让这些奴隶丫鬟们恢复自由身,全部放出府外去,这对于奴仆而言,是天大的恩典。
折柳事宝玉护春燕
不要粗粗看过这个情节,这是曹雪芹提纲挈领的一处关键文字,《红楼梦》后文中很多情节,都是基于贾宝玉的这个承诺。
比如大观园厨房柳家嫂子,她费尽心思讨好晴雯、芳官这些怡红院的丫鬟,就是想将自己女儿柳五儿送进怡红院工作,之所以选中怡红院,也是因为听说,贾宝玉将来要把屋里的丫鬟全都放出去。
由于柳嫂子对怡红院丫鬟的特殊对待,对司棋、莲花、小蝉等其他丫鬟的公事公办,最终导致了“司棋打砸厨房”的恶性事件。
贾宝玉回归太虚幻境
因此,《红楼梦》中的每一处细节,都是极为重要的,需要读者细细品读。
而袭人最终离开贾府,离开贾宝玉,很有可能也是这个政策的产物。按照脂批的介绍,袭人嫁人之前,曾劝贾宝玉“好歹留下麝月”,可见贾宝玉本打算一了百了,将所有丫鬟全都舍弃。
只是因为袭人临行前的极力要求,贾宝玉才留下了麝月,但袭人却成了这个政策的受益者,也成了姨娘前途路上的牺牲品。
文/马嘉宾
本文系“红楼不红”原创,未经授权请勿转载,本文引文均来自《红楼梦》庚辰本80回本,图片来源于清代孙温《红楼梦》全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