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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不识影中意,再看已是影中人。
王家卫的电影,油画般的胶片摄影,晦涩难懂的考究台词,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反复打磨的剧本,影帝影后级别的表演,十年磨一剑,很有电影的质感。
优秀的电影总是把题眼潜藏在电影的台词中,《一代宗师》就借女主角章子怡演绎的宫二讲出了电影的题眼:习武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而故事的节奏,剧情的发展包括叶问的人生也是围绕这句话在走。
这既是武学的阶段,也是做人的境界,读懂了这句台词,就读懂了《一代宗师》。
1
见自己
如果人生有四季,叶问的前四十年都是春天。四十岁后,他才真正认识自己。
叶问,广东佛山南海人,父亲叶霭多,在香港文咸西街经营南北行生意,桑园叶氏在佛山是望族,人称培德里叶。四十岁前不愁吃喝,靠的是祖先留下来的财产。
爱人张永成,是前清洋务大臣张荫桓的后人。叶问七岁学拳,师父是陈华顺,佛山咏春是从赞先生开始的,一生历经光绪、宣统、民国、北伐、抗日、内战,最后来到香港。
功夫是他唯一的嗜好,学咏春33载,四十岁前未见过高山。
四十岁前,叶问的一横一竖,是成王败寇式的简单的是非曲直。
宫羽田的到来,让叶问有了见自己的禅机,也有了一战成名的机会。
宫家没有败绩,和宫二交手后,当见到宫家八卦六十四手时,叶问才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是宫二最好的年纪,年轻气盛、好胜心强,对一切好奇,眼里只有输赢,碰见了叶问,才开始发现内心其实喜欢的是叶问。
叶问喜欢功夫,但从来没有想过以此为生,甚至从未想过会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传承中华武术。
宫二年轻气盛,早已许嫁他人,会过上相夫教子的幸福人生。他从未想过未来会一生奉道,不结婚,不传艺。
一线天凭借一身武艺加入国民党军统,刺杀日本军官,为国尽忠。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背叛军统,逃至香港。
著名漫画家朱德庸曾说:人生就是一座迷宫,花前半生找入口,后半生找出口。
年轻时的我们,有如年轻时的叶问、宫二和一线天,年轻气盛,豪情万丈,但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活法。
见自己就是构建自己的人生观,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
叶问四十岁前其实是不知道自己一生的使命的,是宫羽田带来了一点禅机,让南拳北传,让叶问把一生的好武艺咏春拳传扬下去,让他成为一代宗师,传承武术文化,可惜抗日战争让叶问辗转来到香港,或许是迫于生计,或许是传承文化,或许兼而有之,在香港收徒传艺,终成一代宗师。
2
见天地
武艺再高,高不过天。资质再厚,厚不过地。
抗日战争初期,东北、佛山相继沦陷。日本军官大力拉拢人才,叶问、马三、宫二和一线天在面对日本人的威逼利诱,他们是如何选择的呢?
1938年10月,佛山沦陷,叶家大宅被日本宪兵部征用。
叶问的人生从春天一下子跌倒冬天,四十岁从未发现高山,才发现生活是最难越过的高山。
有人劝叶问投靠日本人,叶问直接拒绝,说:提携我发财,帮我断穷根,我这辈子还真没穷过,现在国难当头,困难人人有,穷一点也没什么,我这个人喝惯了珠江水,这日本的米,我吃不惯。真揭不开锅,我还有朋友,一人请我吃一顿,我都能撑个一年半载,你们慢慢吃吧。
选择不的结果是小女儿饿死,自己被迫远走香港,与妻子隔海相望,至死都没能见上一面。但叶问保住了民族气节,就像电影说的一样,靠一口气活着。
宫羽田教徒弟马三既教功夫形意拳,又教做人的道理,电影中有三处特意教徒弟马三如何做人的道理,可惜马三都没听进去甚至理解错了。
你知道为什么刀得有鞘?
因为刀的真义,不在杀而在藏。
你知道为什么叫你马三吗?
言必称三,手必成圈,意思是能人背后有能人,凡事让人三分,提醒马三要谦虚,要本分。
老猿挂印,这活的关隘是什么知道吗?
老猿挂印回首望,关隘不在挂印,而是回头。
然而宁可一思进,莫可一思停的马三却活反了,能力配不上野心,他为了心中的理想不惜投靠日本人,被宫二打败,到死才明白老猿挂印的价值,可惜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没有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最后活成了狗。
当马三投靠日本人,长辈们忌惮日本人的势力都劝宫二遵循老爷子的遗言不问恩仇,而且说许多事情不在人事,在天意。但宫二却说或许我就是天意,决心报仇的她,奉了道,一辈子不再嫁人,不能传艺,更不能有后。
一线天一身好武艺,八卦拳千金难买一声响,为报效祖国成为国民党军统的打手,奈何时势变迁,无奈只能辗转香港,开白玫瑰理发店曲线生存。
每个人每天都在做选择,选择的底层逻辑源于自己的价值观。
见天地是构建自己的价值观。是构建自己为人处世是非曲直安身立命的原则,是你终其一生所追求的活法。一线天、宫二和马三,只到了见自己、见天地的境界,离见众生还差一步。
3
见众生
宫羽田,一生干了三件牛逼的事,合并了形意门和八卦门,接了大师兄的班主事中华武士会,联合了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加入,最后撮成了北方拳师南下传艺。
拳有南北,国有南北吗?宫老爷子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见众生境界,他不顾南方拳师的敌意和挑衅,选择去造时势,把叶问扶上一代宗师的位置,是希望联合南方,好使南拳北传。
宫家从未败过,宫老爷子是既有能力又有格局的武术大家。
其实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勉强求全等于固步自封,在你眼中,这块饼是一个武侠,对我来讲是一个世界,所谓大成若缺,有缺憾才能有进步。真管用的话,南拳又何止北传。
叶问不愁吃喝,不近女色,不想通过武术追求功名利禄,习武是他的唯一嗜好,叶问的格局不在宫羽田之下,所以宫羽田说赢了一辈子,没输在武功上,没成想输在了想法。
但叶问有格局却能力不够,在拳师中只是一个新人,没有开宗立派,宫羽田想要造时势,在自己南方金盆洗手的仪式上让叶问一战成名,把早已选定的叶问推上一代宗师的位置。
见众生就是构建自己的世界观,就是你想与多大的世界发生关系。
宫羽田一生致力于武学传承,想将南拳北腿在中华大地上一代代地传承下去是他毕生的夙愿。
叶问在香港开宗立派,收徒不分南北海外,弟子李小龙将叶问的武学思想和咏春精髓结合现代发展,创立截拳道,通过收徒和拍电影的方式把中华武术传承到全世界。
无论世界怎么轮转,总有人会把这盏灯点下去,传承下去,以前的武侠世界已经离我们远去,但有人通过拍短视频、电视剧、电影,开武术馆等各种方式依然传承者中华武术,不变的是文化本身,变化是文化的载体,凭一口气点一盏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灯不灭,经典永流传。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就是构建武学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也是做人的三观,三观不同最终导致人生结果和格局的不同。
所谓三观正,浩气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