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上映的《触不可及》是一部非常独特的法国电影,它没有山盟海誓的爱情,没有惊天动地的视觉效果,甚至没有让人揪心的生离死别,它更像是一段娓娓道来的关于友情的故事。
但就是这么一部叙事平稳的电影,它连续十周蝉联法国票房榜冠军,更是打破了此前由《泰坦尼克号》在法国创造的票房纪录,三分之一的法国人为他走进电影院。
影片由真人事件改编,讲述了富豪菲利普因跳伞而全身瘫痪。在招聘私人看护时,拒绝了众多专业看护人士,而选择了刚刚出狱毫无看护经验的黑人小伙德希斯,并由此展开了一段不同阶层、不同肤色的友情。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的名字“触不可及”,法文名《Intouchables》,译为不可触碰。按照常理来说,明明永远触不可及的两个人,因为彼此互相尊重,完成了对彼此的救赎,成就了一段令人赞叹的友情。
英国的一家慈善机构曾经针对残疾人这个群体做过一个调查,调查显示有90%的英国人从来不会邀请残疾人到家中做客。
实际上,世界上大多人都不会想要邀请残疾人到家中做客,因为我们可能会觉得残疾人在路上奔波会很辛苦,他们会很不方便,我们会在潜意识中更加地怜悯这些残疾人,而不会把他放在一个平等的‘社交朋友’这个关系上。
影片的开始便是残疾富豪菲利普招聘私人看护的面试,菲利普全身不能动弹地坐在轮椅上看着一个个面试者。因为薪酬丰厚,这些面试者非常专业,但问道他们来应聘这份工作的理由时,他们的回答无一不是:
我这个人十分注重人文关怀;残疾人什么都不能做,需要我们的帮助;我可以让残疾人过得更舒服些。
在这些人的眼中,菲利普无疑是一个家财万贯,但全身不能动弹的‘废人’。不管这种怜悯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但这种高姿态总是令人作呕。
而穷小子德希斯完全不同,他没有其他应聘者的诚惶诚恐,也不会在菲利普面前把‘残疾’二字看作是多么隐晦的词。他甚至当场嘲讽起菲利普的音乐素养,自然地和菲利普闲聊打趣。
这些无礼并不会让菲利普感到生气,因为德希斯这种和正常人交谈的态度正是菲利普最为看重的。他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尊重。
著名主持人金星分享过一个故事:她曾经参加一个外国的舞蹈节,遇到了一个表演非常棒的残疾舞蹈演员。演出结束后,金星带着往常那种对残疾人的怜悯态度去慰问演员。
演员非常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和我说话?我可能因为一点事故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但我用不着你们同情,也用不着你们怜悯,我还是我自己。
残疾人和我们正常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在生理层面有所‘残疾’。而不是心理上,不是感情上有所残疾,他们不应该被正常人用看待弱者的态度所对待。
我们生而平等,没有人会感激这种带有俯视意味的怜悯和同情。请用不区别正常人和残疾人的心态,用心地去尊重和平等对待。
作为一部标榜着“喜剧”标签的电影,我非常喜欢电影中关于“雅与俗”的戏剧性冲突效果。
菲利普是受过贵族教育的社会精英人士,他举止优雅,谈吐大方,不随便显露自己的情绪。而德希斯作为外来移民种族,从小在贫民窟长大,常年混迹社会,信奉及时行乐,追逐一切世俗的乐趣。
菲利普代表着上层社会的‘雅’,他喜欢肖邦、舒伯特的古典音乐,会买4万英镑的艺术画,会去看4小时一场的歌剧。他也有着关系密切的笔友,一起探讨深奥的诗歌,追求柏拉图式的爱情。
而德希斯则代表着底层社会的‘俗’,他喜欢吵闹的流行音乐,喜欢跑车,喜欢美色,喜欢一切俗气的东西。
但随着两人成为至交好友,他们各自的行为处事也深深影响着对方。菲利普会在歌剧院里和德希斯大声嘲笑那棵唱着德语的树,德希斯也因为了解达利的画作而得到了一份新工作。
上层社会的‘雅’和下层社会的‘俗’相互融会贯通,也助力被社会排斥在外的双方重新融入社会。
这里我还想多谈一下‘雅’与‘俗’,按我们中国人的习惯,就姑且换做‘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对立吧。
我心目中阳春白雪的代表是被众多人讨厌的许知远,这是一个著名的知识分子,从23岁志愿当一个作家起,他的文字就已经影响了他那个时代的年轻人。
许知远的阳春白雪,他的讨人厌在于虽然他说的都是真话,但让人听着就是不舒服。
与许知远相对应的,是另一位知识分子,下里巴人马东。
说马东下里巴人,是因为作为一名知识分子,他不保持着自己的桀骜独立,反而沉迷在各种《奇葩说》《奇葩大会》等网络综艺节目中,主动去融入这个社会。
许知远曾在节目中这么问马东:你喜欢这个新时代吗?你为什么一点抵触的情绪都没有?
这就是阳春白雪许知远们的傲慢,他们觉得融入这个社会洪流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情,他们是聪明人,而其他人是蠢人。
下里巴人的马东最让我佩服的是,他是理解蠢人的聪明人。他可能会随波逐流一些‘俗’,但更多的会从‘俗’当中找到一些我们能够理解的‘雅’。
不管那些阳春白雪的人再怎么愤世嫉俗,这个世界始终是‘庸俗’的世界,若你的话不能让‘俗’认同,那就是无用的话。
雅和俗,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不过是相互包容而成就彼此。
根据法国的INSEE经济研究所统计的数据,2018年法国有650万外来移民者,其中只有240万人能够获得法国国籍。这些底层的外来者和法国本土的上层社会显得格格不入。
毫无疑问,阶层的对立和种族的隔离是《触不可及》的导演赋予这部影片的升华部分。影片隐喻了当今社会仍然存在的重重社会矛盾。
从阶层对立的层面来看,菲利普和德希斯明显来自于两个不同的阶层。菲利普虽身患残疾,但仍出入上流社会。他招聘私人看护,也更倾向于有专业医护资质的精英人士。
理论上来说,刚出狱的德希斯连‘看护’这种卑微职位也很难去竞争。德希斯家境困难,全家七八个小孩蜷缩在一个小屋子里,而菲利普的大别墅住着自己的管家、私人助理、花匠等人,这一切都是德希斯不敢想象的。
从种族隔离来看,黑人小伙德希斯在菲利普的种种‘贵族’聚会场合里总是显得格格不入。比如在满是白人的歌剧厅里,他纵声狂笑。在演奏着古典音乐的生日会上,德希斯昏昏欲睡。
电影中还有很多这种细节,可以说,这部影片绝大部分的喜剧效果,都源于这种来自阶层、种族的冲突感。这种来自阶级的鸿沟让人开怀大笑之后,就是深深的触不可及。
在真人事件富豪所写的自传体小说《第二次呼吸》中他这样描述德希斯:“他让人受不了,虚荣、骄傲、粗鲁、无常,但很有人情味。没有他,我会腐烂而死。”
诚然,来自高层社会的菲利普能够接纳来自底层社会的德希斯,或许是对‘种族融合’的最美好祝愿。只是,若富豪菲利普没有全身瘫痪,那么他还有可能会和黑人小伙德希斯有丝毫的关联吗?
其实答案导演早已经给出,正如片名所说的那样——触不可及。
对于来自底层社会的黑人小伙德希斯来说,财富触不可及,尊重触不可及。对于高位瘫痪的菲利普来说,健康触不可及,尊严触不可及。
若没有一个特定的契机,他们对于彼此来说永远都是触不可及。
其实我是不太喜欢去过度地讲解一部电影,因为一部电影让我们感动的,绝对不是因为它有多么高深的意境,有多么深奥的隐喻。
让我们感动的,永远是电影中最为真挚,最为朴实的故事细节。
那么我们抛弃阶层、抛弃种族,抛弃一切深奥的东西再去看看这部电影。
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每天都在忙碌着,可能你坚持最久的事就是在抱怨生活,抱怨生活没有给你一个最好的答案。
菲利普也是如此,全身高位瘫痪,买了豪车不敢坐,不苟言笑,每天不愿同外人接触;德希斯刚刚出狱,家境困难,母亲整天骂他是废物,他宁愿领着救济金也不愿再找工作。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迷茫,未来那么黯淡无光。
可是影片结束,那个在歌剧厅里放肆嘲笑的德希斯,那个坐在轮椅上放声大笑的菲利普在我脑海中萦绕不去。
原来他们也是可以这么快乐的。
对于我们来说,坦然地去面对生活,在平淡的生活当中享受快乐。
仅此就已经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