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那时的他,不知是否想过,自己也曾志得意满地评点天下英雄。
最后笑曰:
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叹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垂垂老矣的刘邦,疾呼无有猛士守四方,却完全不知反省,为何曾经的猛士皆以不在。
对,有责任感的帝王就是战战兢兢的存在!
帝王的战战兢兢,反衬到臣子身上,就是臣子的谨小慎微,甚至自污求存。
于是汉初三杰的命运,也在这宿命的战战兢兢中,还有求存之道中变的各不相同。
其中最具代表意味的就是萧何和张良,至于悲催的韩信,性格缺陷,让他死得最早最凄厉。
萧何,算得上国人心中,最理想相国形象的诠释者,萧何的心思,也相对直白。
(英才出楚汉)
做好一个管家角色,让领导不用为任何事情发愁。打仗时,足兵足食,理政时,上传下达,至于对君王上,则善于唯刘邦和吕雉命令马首是瞻。
简而言之,如果老板刘邦两口子有啥需要,无论任何事,都甘于去干,哪怕因此名节不保,成了奸人一个。
这奸人的最佳诠释,就是在韩信事件上的表现。
整个事件中,萧何的表现也堪称老奸巨猾。
通过假传圣旨,萧何招幼稚的韩信进京面圣,借口则是声称陈赓叛乱已被平定,首犯也被擒杀,所有官员只要品级达到的,都要进宫朝贺。这理由,让原本陷入陈豨叛乱,尚未有摆脱嫌疑的韩信看来,无疑是危险和解脱并存。
刘邦叹大气,挥挥手,韩信的过错就免了,要是深究,估计也没啥好果子吃。
于是犹豫的韩信,扭捏不前,想着托病不去。
(背弃了原则)
这托病不去举动,被敏锐的萧何察觉,早知韩信必死的他,开始忽悠之举。韩信萧何交往,源自韩信出头时的“萧何月下追韩信”,这件事也让韩信命运改写,进而让萧何在韩信心目中俨然恩师。
面对如恩施一般的萧何言语:你尽管有病在身,可也得勉强进宫朝贺,以免皇帝陛下生疑啊。
韩信对他深信不疑!
这恩师,即便今日,所行所为,也是为自己想,感动之余,哪有不从的道理。
于是,从了萧何所言的韩信,自投罗网,成了长乐宫中的鳖。
老板娘吕后,毫不客气地将,汉初三杰中,功劳最大,替刘邦打下半壁江山的韩信,干掉了。
徒留下,萧何临死前那心中渴望的“萧相国救我”,还有刘邦京城得知消息后且喜且怜之地感叹。
更衬托出了萧何,老好人外表下的虚伪和功利心。
可叹息纵横天下的韩信,临死依旧不知,送他上路的恰恰是这个貌似忠厚的恩师,貌似老好人的萧何。
(被忽悠的韩信)
实事却也如此,萧何是黄老学派遵从者,倡导无为,与人无争,与人为善!长期以来都是好好先生角色的萧何,算得上国人中庸理念践行者。
为人左右逢源,做事不偏不倚是中庸的核心要素,萧何也在日常中,多次用行动演绎了这理念。
可即便如此,作为臣下的萧何,依旧有自己的算计,有除了老好人之外的另一面。
这另一面的存在核心,就是所谓的大势所趋,不得不为。
而这大势所趋,就是如何安抚帝王心思。
中庸之人,少有真正贯彻始终,知行合一的,多有萧何这样临阵左偏右移。
实质而言,不过趋炎附势之徒,他们心中的善恶也好,信念也好,都和主子的偏好有关。
这样的人,最怕遇见的就是政治强人,而悲催的萧何,一辈子两个主子,其实都是政治强人。
刘邦虽然有从善如流的特性,但原则问题,即便有妥协,却少有不坚持的,后续的吕后更甚,那是说一不二的主。
遇见这两人,既是萧何的幸运也是萧何的不幸。
(后续的吕后更厉害)
在他们耳提面令中,在他们心之所想中,萧何这老好人,不行违心事,难!于是,杀韩信,满足老板的心意,就成了必然,至于根源?不过自保而已!
韩信之所以能上位,都是萧何作为伯乐的功劳,没有萧何那有韩信,可韩信的功高震主和多有怨言,就让萧何难堪了。
功成名就之前,尚且仰赖人才,功成名就之后,这人才恃才傲物,会害了自己啊。
所以,萧何助吕后杀韩信,归根结底是和曾经的自己划清界限,明确政治立场而已。
言外之意是:老板,我虽然举荐了韩信,但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我依然是你的臣子,从未有异心。
萧何明哲保身,划清界限,表明忠心,却坑死了韩信。
最终目的不过是保全自己的相国位置而已,致死不愿失去权柄。
(师友是张良的定位)
那一刻的萧何和齐名的张良比,行事无疑落于下乘!张良作为汉初三杰中,最神秘的人物,是中国典型的国士,学贯儒法道三家的他,早已看透了人性和沉浮。对于仕途的理解,也超越了执意与朝堂之上的萧何。
他通过假托神道挂冠而去那一刻,可谓洒脱无比,也简在帝心。
用退出,保全了名誉,也给了刘邦念想。
这念想不过是,张良之余刘邦的知己好友感而已。
对刘邦而言,一介布衣起事,最后上位成了帝王,朋友是越来越少,臣下是越来越多,臣下摄于帝王的战战兢兢,变的谨小慎微,最后一个个都成了奴才。
奴才是无法做朋友的,关系也就出了变化,没有了平等交流的机会。
(韩信不甘成奴)
在这点上,汉初三杰,都有转变的过程。起家之初,萧何和刘邦即是好友,也是同僚,按级别而论,萧何地位更是高过刘邦不少。
那个时候的刘邦,面对萧何是有仰慕敬畏,以师友称呼的,可后续地位的逆转,让这曾经的师友关系,变成了主奴关系。
刘邦对韩信属于伯乐,也是伙伴。
他们称不上朋友,却因为同样的命运诉求,成了同志。君子和而不同,是韩信对这段关系的定义,他们是事业的合伙人,却不是主仆关系,这就是韩信后续对刘邦渐生怨言的根源。
我不是,你的仆从,是帮你打天下的合伙人,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
关系的转变,都源自刘邦地位的提升!萧何决定改变自己的态度定位,转换身份,从师友变仆人,他活到了最后。
韩信则不然,他感知了这种变化,却不为所动,依旧以合伙人身份自居,等待他的当然是死亡。
唯有张良,通过功成身退,求仙问道,收起野心,获取了刘邦的信任,始终保持了合伙人相对独立的人格,没有让这层关系变味。
由此,才有了汉初三杰的三重际遇。
改变自己的萧何,自污自保获得了善终。
坚持自己的韩信,自傲自怜惨死长乐宫。
以退为进的张良,从始至终人格皆平等。
三种人性,三种结局,却在刘邦,这个平民帝王哪里,彰显了恒古不变的道理。
今日看,发人深思之余依旧史鉴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