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卡萨维蒂,1929年12月9日生于纽约,是希腊移民的后代。出生没多久就和家人在希腊生活,直到7岁回到美国,继而就在纽约长大,1950年毕业于美国戏剧艺术学院(American Academy of Dramatic Arts),毕业以后在剧院工作,也参演电视剧及电影。
他一生主演79部电影、导演18部电影,凭藉在 《十二金刚》The Dirty Dozen (1967) 里的演出,提名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配角。而更为人所熟悉的,是他参演波兰斯基 (Roman Polanski) 的《罗斯玛丽的婴儿》 (Rosemary’s Baby)。
他在片中饰演露丝玛莉的丈夫,为了演艺生涯而跟老夫妇邻居订下魔鬼契约的阴森男人Guy。这个角色曾考虑的人选有罗伯特·雷德福(Robert Redford)及杰克·尼克尔森 (Jack Nicolson),而最后被落实参演的约翰·卡萨维蒂,却跟波兰斯基几乎闹翻,原因是约翰·卡萨维蒂总是不愿意按照波兰斯基的指示去说对白及做动作,甚至对波兰斯基的导演手法诸多批评,令波兰斯基愤而揶揄约翰·卡萨维蒂:“他算什么导演?!只是拍过几部电影,任何人都可以拿一部摄影机像他拍《影子》那样的电影﹗”
波兰斯基这句损人的说话,一方面显示了约翰·卡萨维蒂的“即兴演出”(Improvisation)表演信仰对其他导演、即使是大师也并非可以轻易接受,另一方面说明了“独立电影之父”约翰·卡萨维蒂在主流电影的领域里并不是一个那么受到推崇,可是其作品的成就往往是在电影上映以至落画之后才得到追封。
事实上,与波兰斯基持相反意见的导演,有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及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前者就是看了他的电影才产生了创作的欲望,并说“如果有电影能够捕捉人生,我想那就是卡萨维蒂所拍的一切作品”;后者则曾当过约翰·卡萨维蒂电影《面孔》(Faces,1968)的制作助理,并直至成名后仍一直把卡萨维蒂形容为“天才”。
虽然约翰·卡萨维蒂随着年月愈是备受尊崇,甚至每年“美国独立精神奖”其中一个大奖 JOHN CASSAVETES AWARD 也以他的名字为名,但是他的创作之路开始时却是荆棘满途。
约翰·卡萨维蒂的处女作《影子》(Shadows,1958),是一部讲述一对非裔美藉黑人在美国生活上遇上理想及情感挫折的黑白电影,早期在美国一直找不到投资,结果要动用欧洲方面的资金以16米厘菲林完成,成为了美国独立电影的标竿。
即使50年代已经出现了Morris Engel, Lionel Rogosin和Shirley Clarks这些美国独立电影的先锋,可是约翰·卡萨维蒂作品中既具备故事性而又反主流电影起承转合的叙事传统,夹杂职业与非职业演员的联合演出,及对演员即兴演出并随时随地修改剧本的导演手法,还有活用大特写镜头直观演员表情的极端手法,却是对当时的好莱坞以至世界电影都具有冲击力的。这种导演手法与好莱坞主流工业的运作模式出现了极大的矛盾,
由于《影子》在欧洲的口碑,约翰·卡萨维蒂得到美国资金支持拍摄Too Late Blues(1961)及A Child Is Waiting.(1963),但因为与制片方及片商的矛盾而被列入了好莱坞的“导演黑名单”,从此令约翰·卡萨维蒂明白他的电影游戏规则根本不能融入于好莱坞主流体制,故此他决定以演出电视剧的片酬,并自行借贷筹得五万美元,并拉拢亲戚朋友参演其新作《面孔》(Faces)以节省制作成本。
在断断续续的过程中完成了这部在威尼斯影展最佳男主角,并获得奥斯卡三项提名,包括最佳原著剧本及最佳男、女配角。
令约翰·卡萨维蒂在美国得到了第一度在创作层面上的广泛认同,并令广大电影工作者明白,自行筹组资金及工作人员,自行以个人能力支撑一般需要用上整个片厂支援的制片工作,以及在电影完成后自行以导演身分负责发行及请求戏院放映其作品。
这一系列的作业模式不单可行,甚至保障了创作者在创作期间可以不受投资者在商业考虑层面的干扰,而自由洒脱地创作,形成了一个当代所谓的“独立电影”精神。
约翰·卡萨维蒂其后的作品如《丈夫》(Husbands,1970)、《醉酒的女人》(A Woman Under the Influence, 1974)、《爱的激流》(Love Streams, 1984)等,都是表现出他对“即兴演出”的打磨并进入极致的实践层面。
演员们在摄影机以求捕捉他们反应而长开的拍摄手法下,大胆尝试着不同的即时反应,以至在每个特定的人物处境下表现出某种微妙的心理反应,充满精神化的情绪表现,甚至不介意间断或重覆的对白表现,人物往往是喜怒无常。
在约翰·卡萨维蒂甚至有时会参与其中的情况下,将某些平静的低回以至高亢至歇斯底里的状态,都表现得毫不忸怩尴尬,甚至渗入到种种只能想像却难以言喻的人性细节。
围绕美国核心家庭内部,深度讨论性别、价值观及城市人精神状态的各种面向,世故而丰盈,同时具备启发性与警世性,手法又革新而不拘一格。
说起约翰·卡萨维蒂当然也不能不提他演员太太Gena Rowlands,除了跟丈夫分别提名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及最佳导演的代表作《醉酒的女人》(A Woman Under the Influence,1974) 之外,其主演的《女煞葛洛莉》(Gloria,1980) 让外冷内热的黑帮老大情人、奋勇保护孤儿的角色Gloria,更成为了约翰·卡萨维蒂在商业上最成功的作品。
也是继《谋杀地下老板》(The Killing of Chinese Bookie, 1976)之后再一次以犯罪类型电影姿态作“卡萨维蒂”式变奏,除了黑帮、犯罪、暴力这些商业元素之外,主角的心路历程令电影虽作为商业类型片却始终以人为本,描写人生困境,及绝境中的卑微希望与温情,也令电影可幸没有落入俗流。
《首演之夜》(Opening Night,1977) 更是Gena Rowlands代表着丈夫约翰·卡萨维蒂借戏中戏的舞台剧 Second Woman 去表现出演员透过“即兴演出”去自我发现甚至自我救赎的过程,又包含了导演的创作观及人生观的夫子自道式言志,戏中Gena Rowlands饰演的知名舞台剧演员就是因为直觉剧本并不代表其真我,于是决定不依剧本演出,最后就是在“即兴演出”下演出了一场令人拍案叫绝好戏,好得连活地阿伦(Woody Allen)都看上了Second Woman,改编为电影 Another Woman (1988),女主角正是《罗斯玛丽的婴儿》的女主角美亚花露(Mia Farrow)。
约翰·卡萨维蒂的电影总是历久常新的,当你以为《绝望主妇》( Desperate Housewives)已经道尽了现代美国妇女面对病态的精神威胁,那么《醉酒的女人》只会是更逼切和真切;
当你以为《广告狂人》(Madmen)就是彻底地透过已婚男人耍酷来体察男人如何寂寞虚妄,那么《丈夫》一定令你游历更接近崩溃的上至荒诞而下至荒凉的中年男人专用之过山车游戏;
如果你认定了《最后一班地铁》( The Last Metro)或《亨德逊夫人敬献》( Mrs Henderson Presents)就是以舞台寄情电影的最富情怀的经典写照,那么《首演之夜》会让你欣赏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酣畅及自觉,且看戏中一幕﹕由Joan Blondell饰演舞台剧编剧问扮演舞台剧演员、正在彩排的Gena Rowlands:“你就是演一个青春不再,爱已经太迟的人,就那么简单,你不明白吗?你有多大岁数了?”Gena Rowlands不回答。编剧又问:“你觉得这个剧本欠了什么?”Gena Rowlands答:“希望。”
这正画龙点睛地道出了约翰·卡萨维蒂在整个创作领域上所陈述着的人生境界。从绝望的、被生活剥蚀的理想人生之中,去寻找卑微却又最惊鸿一煞的人性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