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0年的一路向南开始,我疯狂地爱上了骑摩托车旅行,轰鸣的引擎声一路伴随的感觉实在让我上瘾。2014年和2015年,我分别在冰岛和摩洛哥进行了两次骑行,这两次骑行,从地形、线路到风景的设计,简直都是针对摩托车的完美定制,可是在我的心里,却开始计划着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冒险的摩托车之旅。
在俄罗斯远东地区,一条公路连接马加丹和雅库茨克两地,这条公路名叫科雷马公路,而它有一个更广为人知,也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尸骨之路。
科雷马公路始建于1932年,耗时21年,在1953年最终落成。这是一片被称为“斯大林死亡环”的地带,在1917年俄国革命爆发前,在将近80年的时间里,这里一直是流放政治犯的地方。后来,很多犯人也被驱赶至此,这些犯人都被迫参与修建从马加丹海岸到首都雅库茨克的这条公路,因为条件恶劣加上气候寒冷,据说每修建一米的公路就有一个犯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因此,当地人把这条公路叫做“尸骨之路”。
全长2032公里的“尸骨之路”修建在永久冻土层上,只有在冬天气温下降,土层封冻的时候,车辆才可以勉强通过。一到夏季,土层融化变软,整条路都会变得泥泞不堪,已经不能用“路”来形容它,说是“沼泽”也许更加适合。
网上关于“尸骨之路”的照片让我觉得越看越兴奋,这2000公里的路上,遍布着未知的冒险,等待被征服……终于,我下定决心,要驾驶摩托车从中国的北京出发,一路骑行穿越这条尸骨之路。
作出决定后,接下来就是漫长而繁琐的准备工作。摩托车旅行需要的装备太多了,买一辈子也买不完的感觉。
七月份,北京热得不动都一身一身冒汗,西伯利亚却下了雪,我赶紧从淘宝上买了羊绒裤,今年我的足迹也是从巴布亚新几内亚湿热的雨林横跨到寒冷的俄罗斯远东,简直有点不知穿什么好了。
关于这次骑行,我的设计初衷是想带点冒险的性质,在途中挑战极限,所以不准备带备用车,只是我、摄影师杨帆和两辆摩托车。在路上发生任何事情都要靠我们自己。为了应对车辆本身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我们俩来到在德悦行当维修实习生,每天从摩托车技师那里学习基础维修技能。卸车轮、换刹车片、空滤、油芯、火花塞、补胎等等技术五花八门,技师很耐心地指导我这个“菜鸟”,几天下来,笨拙的我慢慢感觉到动手能力在逐渐提升,对骑行的信心也在一点点增加。
我们这次驾驶的宝马F700GS型摩托车
当我们在德悦行“潜心修炼”的时候,在微博和微信上邀请大家帮忙设计的旅行LOGO也选出来了!非常感谢每个投稿的人,有不少都特别的好,可最后还得选出一个来。感谢钱乾的设计,特别酷,特别符合这次骑行的气质。
这次“一路向北”的骑行,是我在2011年“一路向南”穿越中南美洲后,第一次长距离的骑行。我也希望通过这次骑行增加经验。所以也在这里和对摩托车旅行感兴趣的朋友们一起分享一下我们这次骑行的装备,希望能对大家今后的骑行有所帮助。
骑行的第一段:从北京骑到满洲里
为这次尸骨之路的穿越之旅,我们选择了宝马BMWF700GS摩托车。虽然宝马的1200GS和GS ADV也是很棒的选择,但我们这次骑行的“尸骨之路”有不少泥泞路段,还要过河,所以自重较轻的摩托车更为合适。其实宝马F800GS是最理想的选择,但F700GS 比F800GS有两点优势,一点是F700GS配备的是真空胎,一旦有状况补胎相对简便。还一点就是F700GS有支架,所以不管是换轮胎、刹车片,还是上链子油,都方便多了。
全副武装的宝马F700GS
每段长途探险旅行,出发前都是我最痛苦的阶段,因为不仅有庞杂繁琐的准备工作,还有无穷无尽的心理斗争——前路有太多未知的风险,总会越想越没底。而这次尤甚,因为据我所知,我们是第一组骑摩托车挑战“尸骨之路”的华人。终于,不管心里再怎么打鼓,7月31日,出发的日子到了。一大早我爸来送我们,虽然他习惯了我经常性的冒险行为,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我爸从不看我拍的片子,因为觉得心疼。不得不说,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当爹的不容易。
出发后,几位好友骑着摩托一直护送我们到了河北省界,这样的朋友真够意思!跟他们告别后,我们这次的旅程也算正式开始了。虽然心和人都在路上,但也不会忘记家人和好友。
第一天的行程很顺利,我们从北京骑到内蒙古赤峰。我的亲姐和姐夫住在这里,我姐夫是地地道道的蒙古族人,我姐是北京人,嫁到这里。到姐姐家就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转天一大早,姐夫给我们准备了蒙古族早点:碗茶、果子、风干肉、奶制品和奶茶,这一顿能把一天的能量都提供了,后面估计都不用再吃了。吃完早饭,我们继续向北。
我们姐弟俩长得像不?
这一天从赤峰一口气骑到了乌兰浩特,累了困了就在路边躺一会,从上午十点半一直骑到晚上七点半,屁股都没知觉了。内蒙古有些加油站只能用油桶。准备明天往阿尔山前进。
骑着摩托旅行,经常会有人主动上来打招呼,对我们的摩托车和旅行方式表现出好奇,我发现,这也是和当地人接触的好机会,比如跟这位卖扫把大哥就聊得挺开心,大哥很朴实热情,车也超级酷。
不知道是不是和今年肆虐全球的厄尔尼诺现象有关,呼伦贝尔的温度居然达到了42度,热得马都变河马了。从北京的桑拿天来到了草原的烧烤天,我也想下水跟“河马”一起去去暑气。因为天气太热,骑着骑着都快要睡着了,只能在沿途加油站稍微休息一下。
终于,我们看到了辽阔的大草原,感觉自己的心自由了,无拘无束,无边无界,自由驰骋,这种感觉太好了。
正沉浸在一望无际的草原美景中,一位美女走向我说:“车主你好。”我也赶紧回答:“你好,怎么了?”美女嫣然一笑:“我能和你……的车合个影吗?”我:“好吧……”然后我就只能站到一边去了。再这样下去,我应该给我的车当经纪人了吧?
在草原上骑行,有种如梦似幻的幻觉,下午炙热的阳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野花……都让我错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电影场景里,摩托车在草海里前进,一往无前。整整四天,经历了35-42度的高温炙烤,行驶了近两千公里的柏油路,我们终于找到了能越野的天堂。
摄影师杨帆是到哪儿都能睡的家伙
我们晚上在海拉尔订了一个家庭酒店,服务员反复强调这是主题房间,我想主题房间应该很不错吧?没想到是粉红色的,约吗?
到达满洲里后,杨帆的车要换越野轮胎,遇到了猛男维修师,一顿胡整,大号的摩托车轮胎和汽车的还不一样,费看半天劲结果把气芯给弄坏了,还能打气就是不能量胎压。以后这种事还是尽量得找专业的地方吧,千万别冒险。
在满洲里拿到了事先办好的车辆通关文件,终于要过边境了!适逢自驾旺季,满洲里口岸很繁忙,等过关的车队排得老长,估计要等9-12个小时。我们没地方呆,只能躲在别人车子的阴凉下吃饭,这可是未来一个月在国内的最后一顿饭啊。
在满洲里口岸从早上8点排到日落,已经快12个小时了,可我们还没离开中国。一直在等俄罗斯那边放车,无奈俄罗斯海关的速度真慢!杨帆已经把车当成他的床了。
等得脚都快生根了,我们才进到俄罗斯边检,被边检警察带过几道门,到了一个小黑室,一个三十多岁的便衣男,长得还挺帅,一边问问题一边做笔记。还把我和杨帆分开单独盘问,祖宗八辈都被他问了一遍。杨帆为了可以停留60天办了商务签证,但我们穿着骑行服也无法说谎话,便衣男一开始说他签证和入境目的不符合,要拒绝他入境,回去重新办理旅游签证,好在最后只是口头警告,放我们过关了,吓死人了。摩托车的通关手续倒是比我们顺利,没用多久就办好了,我们正式踏上了俄罗斯的土地。
夜里十一点半,在满洲里口岸苦苦等待了16个小时,我们终于从噩梦一般的俄罗斯边检逃离出来。我们身后,是灯火通明的满洲里,在我们前面,则是一片黑暗。“难道这不是中俄最大的口岸?”我心想。没想到过了边界,这边如此荒凉,还是要找有人烟的地方才行。
漆黑的小屋像电影场景
我们在黑暗中骑了几公里,看到路边有一家宾馆,外面还有中文招牌。可进门后既没有看到前台,也找不到其他值班的工作人员。街对过是一个迪厅,几位俄罗斯小青年拿着伏特加,挥手让我们过去喝酒,但此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一张床睡觉,伏特加和俄罗斯美女?明天再说吧……
在一家汽车维修厂打听到了附近有一家中国人开的宾馆,结果前台也是位俄罗斯人,一句中文或英语都不会说,好在入住手续也不需要说什么。我们俩把摩托车停在宾馆花园里(骑车出行最怕车被偷),这才安心地睡下了。这十几个小时的过关实在太痛苦了。
第二天我们进城买当地的手机SIM卡,感觉除了当地货币外,最需要的东西就是网络。这个叫Zabaykalsk的小镇让我感觉回到了上世纪80、90年代的中国——商店很少,什么快餐、便利店、手机店、网吧更是没有,只有一排一排的民宅楼房,跟北京五六十年前建造的那种一模一样。
空旷的街道
我们到了一家卖通讯家电的商店,但只能用俄罗斯护照登记,外国人不卖(当然人家也不说英语,我只能靠猜)。好在宾馆的中国人给了我们另一个地址,说那里卖不需要俄罗斯护照,我们又回到城里找到这家家电商店,又发现他们卖的SIM卡都是大卡,没有Nano,也没有剪刀。我想算了吧,还是开一天联通漫游套餐好了。
在俄罗斯加油特别划算, 95的每升43卢布(大概合人民币4.5元),但油都得自己动手加。加油流程最开始我搞不明白,语言也不通,几次之后才发现基本上是先把车停好,去加油站的值班窗口付钱,比如先给收费的人1000卢布,油箱加满后,如果还剩个100、200卢布,就再回到窗口退钱。
不知为什么,离呼伦贝尔仅仅几十公里,但俄罗斯这边的草原却显得绿多了。也许这边的雨水更多一些,但中间也没有山脉,唯一不同的是这边看不到放羊的,偶尔能看到几头牛和马,总之这边的人口明显少多了。
因为上午忙着找SIM卡,我们下午只骑了280公里,到了一个小镇叫Mogoytuy。从这里我们要走一个捷径,就是一条土路,再往前不知道有没有住宿的地方,所以我决定还是在镇上住下来。 小镇只有一家宾馆,宾馆也是中国人开的,宾馆的一个东北的厨子帮我们翻译入住手续,因为当地人也不会说英语和中文。
宾馆的俄罗斯大妈也喜欢摩托车,虽然比较羞涩
晚上因为宾馆的餐厅没人,东北的兄弟让我们去找找别的餐厅吃饭。我们在小镇转了一圈才发现没有其他的餐厅,唯一的一家还需要打车到高速公路旁的服务区。在这个服务区餐厅,我们俩一看菜单就傻眼了——全是俄语,一个字都看不懂。
看不懂的俄语菜单
最后点了一个菜单上最贵的,大约11元,原来是一小盘炸饺子。沙拉看上去也没胃口,这是一个不爱吃绿叶子的民族。
手纸……
在俄罗斯的第三天早上开始下雨。这个捷径路上的车很少,两边都是绿绿的草原和树木。一群马在路边悠闲地边漫步边啃草。我停了下来静静欣赏马群,这一周的时间,我们不歇气地赶路,从北京一直到俄罗斯边境,此时此刻,终于有闲心享受一下宁静的大自然,我觉得自己突然平静下来——也许这才是我们最初的目的,感受路上的美丽,审视这一路走来内心的变化。
从国内42度炎热到俄罗斯这两天就变成14度,雨水不停,把冬季衣服都穿上。每次看到咖啡厅都想停下来喝杯热的,但下一个旅店还有五百公里只能继续。这次真的不是享受之旅,必须足够坚强乐观,才能有继续前进的动力。
第四天,我们沿着中国的边界骑行一直到公鸡头的顶端,漠河北极村再往北的位置。这里有一座小村叫Never,俄语意思不知道,但英文翻译过来是“永不”。
我感觉从90年代的资本主义经济化对这些乡镇并没有带来很多的变化。居民仍然住的老房子,道路也不是很好,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商店。和中国有些不同的是,这里的小镇还能看到很多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为什么他们不去莫斯科或者其他大城市寻找机会,而留在没有工作也没有希望的家乡?我也想知道。
路边二战时期的老照片
这里很多的镇子上都能看到二战70周年的纪念,能看出“战斗民族”对这段历史颇为自豪。但同时也让人有点为他们悲哀——看到日本、德国、中国和美国这几十年的经济发展,再对比和他们如今的生活,也许他们聊以安慰的,也只剩下怀念一下二战时的辉煌岁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