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在我家旧宅拍摄)
晚上做梦,梦见回老家。在梦中,找不到回家的路。东绕西绕,终于进了村,想问路,却都是陌生的面孔。
其实,并不仅仅是在梦里。现实中,亦复如此。
近些年,越来越不愿意回老家了。因为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那个曾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越来越陌生了。过去,村里的每一个胡同,每一片空场,每一处水洼,每一处高岗,都烂熟于心;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是如在目前。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村貌的改变,那些熟悉的景物越来越少,亲切感自然就也越来越淡薄;一不小心,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有几次回家都迷了路,反而是司机小徐倒认得。他开玩笑说:“这个地方,现在你不如我熟悉。”回到老家,反而不如一个外乡人,其心境之凄凉,可想而知。想起“形同陌路”这个成语,突然明白了:“陌”,并非仅仅指的是“阡陌”,还有“陌生”的意思。当年,铁凝曾经写过一篇《村路带我回家》。如果村路早已不认识你了,它还会带你回家吗?
陌生的不仅是物,还有人。那些曾经与我有故事或没故事,有牵扯或没牵扯的人,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死的死了,老的老了;即便熟稔的旧面孔,也早已非复旧时容颜,已经辨不清,认不出;更不用说后来出生的年轻人了。
幸亏还有那座老房子在,虽然已经破陋不堪,却依然盛满了童年的记忆。如今老房子已经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只是成了一种象征。许多人建议我卖掉,都被我拒绝了。他们理解不到,其实它是连接我与故乡的惟一的情感纽带,一旦剪断,我就彻底成了一棵无根的飘萍。那座老房子的存在,其实是矗立在我心里的,我不会让它轻易坍塌掉。
堂弟洪玉知道我的心思,把我家那座旧院子拍了照片发给我。这些照片,我一直保存着,因为那是一个念想。
我希望再做梦的时候,会梦见那个熟稔而陌生的院子,以及曾经在院子里生活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