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
“啪!”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细响,别墅的窗玻璃应声而碎。微弱的声音立刻被冬夜的寒风吹走,消失在寂静的黑暗里。
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轻轻地将窗门把手转动了180度。随即,窗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寒风顺着越来越大的窗门,肆意地冲进了屋内。窗帘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个劲地飘摇不止。
一个黑影带着满身寒气,鬼鬼祟祟地摸进了房子。借一束手电筒的弱光,他探寻着找到楼梯,蹑手蹑脚地向二楼爬去。
咚咚!咚咚!什么声音?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有些神经衰弱的戴淑娟,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高启瑞,醒醒!醒醒啊!你听到声音了吗?”戴淑娟推醒了酣睡的丈夫高启瑞。
“什么声音啊?我怎么没有听到?”高启瑞睁开惺忪的睡眼,轻轻揽住戴淑娟,抚慰她说,“今晚的风很大,可能是哪个窗户没有关紧吧。没关系,天都快亮了,快睡吧。”
“有声音,真的有声音。我害怕!”戴淑娟觉得事情可能不像丈夫说的那般简单。
“嘘!”突然,高启瑞对戴淑娟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他也听到卧室外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你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高启瑞悄声告诉妻子,然后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打开台灯,伸手去拿羽绒服。
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人窜了进来。来人右手握着一把乌黑的手枪,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恶狠狠的眼睛。伴着窗外呼号的寒风,他的样子显得分外狰狞。
“啊!”戴淑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坏了,不由发出一声尖叫,瘫软在床上。
蒙面人慢慢地走向床边,手枪一直指着高启瑞:“高启瑞,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
高启瑞虽然也被不速之客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但还能保持一丝冷静。他打量了一下蒙面人,觉得他不像是來寻仇的,便清了清喉咙,仗着胆子说:“你想干什么就直接说,请不要伤害我的妻子。”
“我干吗要伤害你妻子呢?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快把东西交出来!那东西是属于我的,至少也该有一半属于我!”蒙面人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手里的枪指着高启瑞的脑袋。
冰凉的枪口,让高启瑞汗毛都立了起来,虽然他四肢发软,但脑子还算淸醒。他鼓足勇气问:“你是谁?想要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家里的什么东西你该有一半?”
“别装糊涂了!起来,把东西交给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蒙面人冷冷地道。
一旁的戴淑娟已经被吓坏了。一向与人为善的戴淑娟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丈夫会被人用枪指着头。
她躺在床上,使劲将头埋向被子,一边呜咽,一边哆哆嗦嗦地说:“不要伤害我们,我们给你钱,把所有钱都给你,放过我们吧!”
看到妻子的样子,高启瑞心里很难过。他在心底盘算着,我该不该反抗呢?也许,只要把这个家伙打倒在地,夺过枪来,应该就可以控制局势。
“好吧,我这就带你去拿那个东西。”高启瑞穿上羽绒服,掀开被子下了床。
持枪的蒙面人往后退了退,离开高启瑞大约1米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手中的枪,始终高高地举着,枪口始终没有离开高启瑞的头。
“不要耍花样!我知道你年轻的时候练过武功,有些功夫,但你出手再快也没有我搂枪扳机快!”蒙面人警告高启瑞说。
高启瑞慢慢穿上拖鞋,眼睛余光乜了一下蒙面人的位置。他自忖凭自己年轻时的武功底子和魁梧的身躯,应该能将身材相对瘦小的蒙面人摁倒在地。没有了枪,蒙面人就等于是老虎没有了牙齿,就好对付了。关键是,动作一定要突然、果断。行动上稍一迟缓,就可能搭上自己和妻子两条性命。
主意已定,高启瑞表面上敷衍着蒙面人,心里却计划着如何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高启瑞攥紧拳头,瞅准时机,突然猛地转过身来,一个下勾拳朝蒙面人胸部砸去。岂料蒙面人早有防备,身子往后一退,与此同时手中的枪也响了,“砰!”的一声,子弹击中高启瑞的胸脯。
高启瑞惨叫一声,鲜血从胸口涌流出来,身子朝后一仰,像面袋一样轰然倒地。
戴淑娟紧缩在被子里,整个人都被吓呆了。
“你给我起来!”开枪后的蒙面人愣怔了片刻,转身走到床边,无比蛮横地一把将戴淑娟从被子里拽了出来。微微发烫的枪口又抵住了戴淑娟的头部,呵斥道,“你也想死?”
“我把家里的钱全给你,全给你!你不要伤害我。”戴淑娟浑身哆嗦着说。
蒙面人喝问:“保险柜在哪里?”
“在楼下,书房里。”
“走!带我去!”
戴淑娟不敢反抗,在蒙面人的胁迫下来到楼下。走进书房,她打开暗藏着的保险柜,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搁在地板上。
“这是全部了吗? ”蒙面人似乎不满意。
“家里就这1万元,全都给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戴淑娟哭着哀求道。
蒙面人令戴淑娟站到一旁,自己在保险柜里又搜索了一遍,起身逼问:“高启瑞的那个小宝贝呢?”
“什么小宝贝?我不知道,也从来没见过。”戴淑娟木然地摇着头。
看神情戴淑娟确实不知道,蒙面人相信了她的话。他叹了口气,收起枪,什么也没有拿,转身朝大门走去,然后拉开房门离开了。
戴淑娟像个木头人一样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很久,直到从门外吹进的寒风把她冻得瑟瑟发抖才醒悟过来。这一切,委实发生得太快了,宛如做梦一样。
“高启瑞,高启瑞!”戴淑娟忽然想起丈夫被蒙面人开枪打伤,现在生死未卜,便发疯似地朝二楼的卧室冲上去。
高启瑞一动不动地趴在地板上,已经奄奄一息。胸部的伤口处汩汩地冒着鲜血。
“来人呐!救命啊!”戴淑娟见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甚至忘了打电话叫救护车。
戴淑娟的尖叫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惊醒了大批的左邻右舍。一家家的电灯,依次亮起来。大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忙起身穿衣,向高启瑞家聚集过来。
戴淑娟向邻居们哭诉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好心的邻居们有的帮戴淑娟报警,有的打电话叫来救护车,把血泊中的高启瑞送往最近的医院,有的则陪伴安慰着戴淑娟,忙乱中,天已经慢慢亮了。
然而,高启瑞再也没醒过来,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便咽气了。
10年前,高启瑞和戴淑娟夫妻俩在这里买了一栋别墅定居下来。起初,他们经营附近的一个餐馆,生意一直很不错。他们提供给顾客的饭菜,都是物美价廉,很受欢迎。如果遇到有人一时手头紧张或者身上忘记带钱了,他们就赊账给人家,也不记账,事后付不付账全凭人家自觉。他们完全把这项服务当作是公益性质的行为。慢慢地,人人都知道了“好人”高启瑞和戴淑娟。两年前,高启瑞说年岁大了,不想再辛劳,便将餐馆低价转让出去。
清晨,县公安局刑警队长花海和往常一样,踏着6点整的钟声起了床。他还没有来得及洗漱,就接到了110指挥中心转来的警情报告。
“太糟了!怎么会出如此大案呢?”花海眉头微微一皱,顾不上洗脸刷牙,抓起工具包就急匆匆地出门了。他必须尽快赶去案发现场,否则证据可能会被人有意无意地破坏掉。
前几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所以车子开不了太快。大约40分钟后,花海到达了目的地。
他看见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门口停着两辆辆警车,车顶上的警灯还在不停闪烁。沿着院子的篱笆,警察用黄色警戒带圈出一个禁区,限制无关人员在里面走动。不用打听,这就是高启瑞家了。
花海把车靠边停下,提着工具包就下了车。他走进高启瑞的别墅。客厅里,先期赶到的一个年轻的警察正在给戴淑娟录口供。沙发后面,还站着几个警察,看样子是在等候花海的到来。
花海走到站着的警察们中间,简单询问了一下案情。一个相对年长的警察告诉他说,整个案件发生在天亮之前,一个蒙面人开枪重伤了高启瑞,奇怪的是却没有抢走任何钱物。高启瑞伤势严重,已经被救护车送往医院救治,但刚刚接到救护车上医生的电话,高启瑞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已经身亡。
花海听完了汇报,轻轻地走到客厅的沙发那里,坐在那名问讯的警察旁边。对面沙发上的戴淑娟惊魂未定,面色苍白,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
花海扫了一眼已经完成的口供记录,温和地对戴淑娟说:“为了尽快破案,抓捕那个杀害你丈夫的凶手,还请你克制失去亲人的悲痛,给我们多提供一些情况。 现在,你能再仔细想想,那个歹徒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戴淑娟神情木然,转而又低头缀泣。良久,她才重新把头抬起来,悲痛而绝望地说:“那家伙带着面具,我看不见他长的是什么样子。”
花海皱了皱眉头,决定去勘察现场,亲自寻觅罪犯留下的蛛丝马迹。
“花队,我们发现了这个。”一个手提证物收集袋的警察从外面走进来,向花海报告。
“什么东西?我看一下。”花海快步走上前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接过了袋子。袋子里是一个面具,一个用毛线织的黑色滑雪面具,做工非常粗糙,眼睛、嘴巴位置的窟窿眼被撕扯得毛线头毕露,不难想见,在黑夜里看见它会多么恐怖。他把面具放回证物袋里,问,“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这是在院子外的花坛边发现的。”把面具送过来的警察解释说。
坐在沙发上情绪低落的戴淑娟见到这个面具,神情陡变。她手指着面具,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对!这就是那个蒙面人戴的东西,我记得它!”。
“收好了,拿回局里进行检验。”花海把证物袋交还给那个警察,叮嘱道,然后开始现场的勘察工作。
由于地毯纤维倒伏的不确定性,人踩在地毯上,很难留下完整的脚印。所以,干练的花海没有趴在地毯上寻找线索。
四处察看了一遍,在窗外观察时,花海发现房子后院的墙根处有一个木制的花架,来到花架旁仔细观察,突然眼前一亮,他发现了一个清晰的脚印,一个清晰的跑鞋印,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证据。
有了它,就等于抓住了蒙面人的一只手,至于能不能彻底抓住那个家伙,就看下一步的工作了。
整个现场勘查完毕,回到局里,花海用高分辨率扫描仪将脚印扫,然后输入电脑。根据电脑资料判定,这个脚印是一只耐克气垫跑鞋留下的,鞋码为40号。鞋底纹路清晰,只有一点点磨损,可见鞋子还是相当新的。
看来,只要找到穿着这双鞋子的人,也就意味着找到了那个杀人凶手本人。破案的思路,逐渐在花海脑子里明晰起来。
虽然蒙面人留下了鞋印,但这个证据不像指纹那样能在计算机上搜索并识别出来。要找到鞋印的主人,必须有的放矢,进行针对性较强的侦査工作。第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找到犯罪嫌疑人。但是,人海茫茫,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到底该怎么办呢?花海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点燃了香烟,陷入沉思。
第二天,市报社和电视台报道了发生在高启瑞家里的这起枪击事件,县公安局把握住这个难得的契机,决定走群众路线,充分发动群众,于是在媒体上刊登大幅启事,悬赏征集有关的线索和信息。
悬赏启事很快见到了效果。元旦的钟声刚刚响过,一个电话就打到了花海的办公室。在电话里面,一个不肯透露姓名的人建议花海带人去调査一下那个叫刘德清的人。他说,刘德清在12月26日清晨的时候行踪诡秘,很让人起疑。
这时,距枪击案件仅仅三天时间。
搁下电话,花海马上从公安局档案系统资料库里,调出了刘德清的档案。
档案上记载:刘德清,男,身高168厘米,34岁,体型偏瘦,穿40码鞋,符合现场提取鞋印推测的嫌疑人特征,而且档案记载他有犯罪前科,曾因入室盗窃被判刑3年。
刘德清住在城南的康庄路,距案发现场大约1小时的车程。
花海马上带着几名警察,立刻直扑刘德清在康庄路的住所。在一所破旧的居民楼前,花海他们把车停了下来。刘德清住在3楼的301房,确认门牌号码无误后,花海上前摁响了门铃。
“来啦!”房内传出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
房门被拉开,其貌不扬的刘德清看到这么多警察出现在自己房门前,不由一怔。不过,他的脸色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哦,是花队长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现在可是规规矩矩的人噢。”刘德清认识花海,几次盗窃都栽在他手里的。
“你现在规矩不规矩,等一会儿就清楚了。”花海说着,向刘德清出示了搜查证,“我们要搜查你的住所,请你配合。”
不容刘德清分辨,几名警察夺门而入,进入了房间。其他警察在各个房间搜查,花海则把刘德清叫到客厅里讯问。
“你告诉我,上月的26日清晨你在哪里?”花海开门见山地问,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刘德清的五脏六腑。
“睡觉啊!清晨我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刘德清狡黠地眨眨眼睛,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反问道,“花队长,莫非你把我当成高启瑞被害案的凶犯了吧?那可真是冤枉死了啊!我以前是干过坏事,但也只是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抢劫杀人的事借我一个胆也不敢干,而且我现在已经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
“你真的已经改邪归正了?”花海冷冷地看着他。
“是啊,我现在可是一个守法的公民,自食其力,靠每天晚上替别人开出租车生活。”
“花队,我们找到了这些东西。”一个警察拿着一摞现金和一张收据从卧室走出来报告道,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花海。
花海接过现金数了数,足有5000多元,而那张收据是一张购买戒指的凭据,购买日期是12月31 日,也就是高启瑞被害案发生后的第三天。戒指是在洑水县城的一家珠宝店以4400元购买的,现金付款。
这时,花海才注意到刘德清手上戴着的那枚光彩夺目、显然相当昂贵的戒指。
“把你手上戴的戒指给我看看!”花海盯着刘德清,语气是命令似的。
他顺从地取下戒指,交给花海。
花海把戒指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他又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四周:古董级的家电,陈旧不堪的橱柜,斑驳的墙壁,褪了色的桌椅,污秽不堪的沙发,交织成了刘德清家的视觉画面。谁也不会相信,住在这间破屋的主人,能够用现金购买得起一枚4400元的戒指。
这时,另一名警察提着一双跑鞋出来,报告道:“花队你看,这是一双40码的耐克跑鞋,在他床底下找到的。”
一双跑鞋,一枚新戒指,这究竞意味着什么?刘德清的嫌疑越来越大。
“很遗憾,你必须跟我们到警局里走一趟了。”花海手指戒指和收据以及那双跑鞋,对皮克特说,“你需要把这些说淸楚。”
刘德清被带到公安局讯问室,便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购买戒指的现金和那双跑鞋的来龙去脉。他说,购买戒指的钱是一名顾客遗落在出租车上的。几天前的晚上10点多钟,一名顾客在“桃花源”酒店门前上了他的出租车,看样子是喝醉了酒,下车时把手提包遗落在车上。起初,他想着把包还给人家,于是打开包,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身份证或者什么联系方式,当他看见包里有一万多块钱的现金时便起了贪心,将钱攫为己有,把包及包里面的一些发票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儿扔进了黄柏河里。
“这双跑鞋呢?你什么时间买的?”花海举着那双跑鞋,盯视着刘德清。
“这双跑鞋不是我的。”刘德清摇着头,说。
“既然这双跑鞋不是你的,那怎么会放在你家卧室的床底下?难道说它长翅膀飞进了你家?”
“这双跑鞋真的不是我的,是我从一个发廊女那里拿来的。”刘德清知道再不老实交代要坏菜,咬咬牙道,“在芙蓉街有个‘一枝花’发廊,那个开发廊的女人实际上是个卖淫女。我单身一人,就时不时跑到那里和她鬼混。上个月28日下午,我又去了一枝花发廊,发现她床底下有一双男人穿的跑鞋,成色还很新,不用说肯定是哪个嫖客留下的。一看鞋码,40号,刚好合我的脚,这种鞋不便宜,要上千块钱,于是我就把它拿走了。拿回来后,我还一次都没有穿过。你们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有半句假话,你们枪毙我都行。”
花海观察刘德清的表情,觉得他没有说谎。但办案讲的是证据,不能凭感觉行事,他迅速派人去“一枝花”发廊核实,发廊女证实那双跑鞋的确是刘德清从她那里拿走的。追问那双跑鞋的来源,发廊女承认是一个嫖客留下的,时间是12月27日晚上,也就是高启瑞被害案发生的第二天。
据发廊女描述,留下跑鞋的那个男人身高1.7米左右,体型偏瘦,年龄在40岁上下,讲普通话,但发音不太标准,穿着比较时尚,应该不是本地人。
这是一个线索,不过要以此蛛丝马迹去寻找那个丢弃跑鞋的嫌疑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花海思考良久,即使大海捞针也还得去捞,决定先从那双跑鞋的来源查起。这种高档跑鞋在洑水县城没有商家售卖,只能去市里调查。在那里,或许能找到相关证据。
这是一个既要细心又要有耐心的人干的活儿,他觉得派刑警唐渊去最为合适。
唐渊精明能干,虽然很年轻,但很得花海的信任。他领下任务,快速驱车来到了舞阳城。在舞阳的商业街,他发现那里有许多鞋店。林林总总的样品,摆满了沿街的橱窗。
“你好!我是警察。见过这个人吗?”
“请你看一下,照片上的人最近来买过鞋吗?”
……
拿着刘德清的照片,唐渊耐心地访问每一家鞋店的店员。这种大海捞针的工作方式虽然很“土”,但是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唐渊走进一家家鞋店询问,直到口干舌燥,疲惫不堪,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时值中午,唐渊的肚了开始咕咕作响。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吃过午饭再接着干吧,他心想。走进一家小饭馆,要了一份快餐,坐在桌子旁等候,他心急如焚的心理状态却没有丝毫缓解。
一份简单的套餐,唐渊很快就狼吞虎咽地吃完,算是完成了填补他腹腔“空白”的重任。继续努力!他在心里给自己加油。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饮料,他起身离开小饭馆,又开始枯燥而繁琐的调査工作。
“这是最后一家鞋店了。”唐渊朝街头看一眼,自言自语道。
回首望去,他已经走过了长长的商业街,就剩下最后一家鞋店没有进去了。这条商业街,汇聚了舞阳市最多的鞋店,是当地有名的“鞋城”。在这里如果找不到关于刘德清那双鞋的线索,问题可就严重了。唐渊在走进最后一家鞋店之前,无比担心起来。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唐渊推开店门,走进了鞋店。
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迎上前来。
“先生,您好!想买鞋吗?我们店是耐克运动鞋的专卖,您可以好好看看,保证让您挑选到合适的商品。”女服务员胸前挂着店卡,面带微笑地招呼唐渊道。
“我是警察。”唐渊出示了证件后接着说,“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女服务员一听是警察,笑容渐渐收敛了,略感吃惊。她伸手接过来照片,仔细地端详了一阵,摇着头说:“没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么,最近半个月内,有人来买过耐克跑鞋吗?40码的。”唐渊换了一个话题,问。
女服务员认真地回忆了一阵,语气肯定地说:“有!大概是一星期前的一天下午,一个中年男人来店里买了一双40码的耐克跑鞋。因为那个男人讲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应该不是本地人,所以留给我的印象很深刻。”
“哦,你能把他买鞋经过给我描述一下吗?”唐渊心里一喜,顿时精神大振。
女服务员用手挠了一下头,回想着说:“他走进店里来看鞋子,我帮他挑了一款白色的耐克运动鞋。他交完鞋款,就走了。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唐渊问:“他是刷卡付款,还是交的现金?”
“是现金付款。”
唐渊引导女服务员的思路,启发道:“请你试着想一想,那个买鞋的顾客有没有和其他顾客做法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试鞋啊之类的一些细节……”
果然,女服务员回忆起来一件事,说:“噢!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是穿着新鞋走的,而把旧鞋留在了我们店里,让我们帮忙把它扔掉。”
唐渊心中又是一喜,赶忙问:“那双旧鞋呢,还在吗?”
“可能不在了。前几天的垃圾,应该早就被收走了。”女服务员双手一摊,向唐渊表示遗憾。
唐渊明白一个道理,在案件调査中,如果你已经非常接近你所要找的东西,就绝对不能轻易放弃。如今遇到的恰好是这样一种情况,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线索马上就要断掉了,他当然不甘心。所以,他坚持请女服务员去垃圾箱里看看,再核査一下。
“好吧,那你稍等一会儿。”女服务员拗不过,只得应承。
她转身走进店子的里屋,绕过店里的大柱子,在柱子后面的垃圾篓里翻找着。功夫不大,女服务员从里屋出来,手里提出了一双碳黑色的运动鞋。
“真奇怪,这双旧鞋子居然还没有被扔掉。”她一边微笑,一边把鞋子递给了翘首以待的唐渊。
“太好了!你可帮了我大忙。谢谢!谢谢!”唐渊再三感谢之后,接过了那双40码的碳黑色耐克气垫高腰篮球鞋。
唐渊把嫌疑人遗弃在鞋店里的运动鞋带回了刑警队。花海立刻拿着鞋子去了检验室。
在检验室里,花海对这双鞋进行周密的分析。他发现,这双鞋的鞋底上,有些特征与在高启瑞家院子外雪地发现的鞋印上的特征,不仅位置相同,并且形状大小也完全相同。
花海通过对鞋印鉴定的结论,排除了刘德清作案的嫌疑,那么,真正的凶犯在哪里呢?要在茫茫人海中去寻找一个讲不太标准普通话的中年男人,其难度可想而知。花海也曾设想,既然嫌疑人是外地来的,那肯定要在当地住宿旅馆,于是组织警力对全城的大小旅馆进行地毯式的排查,结果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与“一枝花”的发廊女和鞋店女服务员描述相似的男人。案件侦破工作又回到了原点,再次陷入了僵局。
就在花海一筹莫展的时候,省公安厅的杨耀出差路过这里,顺便来看他。他顿时高兴起来,杨耀是他警校的大学同学,比他高两届,这些年侦破过许多疑难案件,这是一个绝好机会,正好向他求教。
“师兄,是不是我的侦查思路出了问题?”花海讲述完案件经过,真诚地向杨耀请教道。
杨耀笑着说:“你的侦查思路没有问题,只不过你当时忽略了一个问题:洑水县是一个旅游业很发达的地方,景点很多,周边的村民开办了许多家庭旅馆,不仅住宿费便宜,也不像正规旅馆那样进行登记,要藏一个人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语点醒梦中人。花海用手拍了拍脑门,后悔不迭地说:“嗨 !真是疏忽了,我们没有去那些家庭旅馆调查,贻误了战机。”想了想,又问,“师兄,依你看,那家伙是不是早已离开了洑水县?”
“没有!他还在洑水。”杨耀非常自信,话说得很肯定。
“何以见得?”花海疑惑地问。
杨耀分析道:“那家伙去高启瑞家不是为了搞钱,而是要找一个什么‘小宝贝’,可能那东西原本是属于他的,起码他也有份儿。既然他没有找到那个‘小宝贝’,那就不会就此罢休而离开。据戴淑娟讲,前几天她出去买菜后回来,发现家里有人进去过,卧室、书房都有翻动过的痕迹,但却没有丢失任何物品,试想,如果是小偷进去能不拿走值钱的东西吗?可以肯定,那个蒙面人再次闯入了高启瑞家,其目的就是寻找他念念不舍的‘小宝贝’。由此可见,那家伙不达目的岂能轻易罢休?因此我断定,那家伙还蛰伏在洑水没走。”
“真是听君一席话,甚读十年书啊!”花海心悦诚服地连连点头,瞳仁中闪射着兴奋的光,“我马上去布置警力,对洑水县的大大小小以及家庭旅馆开展排查,看那家伙这次还往哪里藏!”
杨耀说:“那样干太费周折了,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花海问:“师兄,你有更好的办法了?”
杨耀若有所思地道:“那家伙不是对那个‘小宝贝’志在必得吗?我们就给他设个局,让那家伙自投罗网。”
“行,都听你的安排。”
吃过晚饭,杨耀和花海便开车去了高启瑞的家。高启瑞家的住宅是一幢二层楼的西欧风格的小别墅。
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杨耀拿着一把铁锨在院子里一棵香樟树旁的地上不停地挖着。功夫不大,他停止挖土,右手从地下取出一个小盒子。揭开防水布,打开盒子,顿时绿光闪闪,照亮了他的脸。
就在这时,一个深沉浑厚、噪音很粗的男人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听起来是那么刺耳:“不准动,那东西应该是我的!”
在这寂静的夜晚,那声音显得异常响亮有力,似乎不容许有任何违抗。
听到这个突然的声音,花海的血液腾地一下子膨胀起来,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两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杨耀的四周,并同时作好了猛然出击的准备。
在明亮的月光下,花海隐隐看到一个人影从树丛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来人中等身材,比较瘦削,脸上戴着一个黑色毛线面具。他走到离杨耀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手中握着一支手枪,枪口正对着杨耀。
花海把枪口抬起,对准了那家伙握枪的右手腕。
杨耀对此似乎早有思想准备,毫不惊慌。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说:“我想,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阁下大概就是5天前夜闯这个别墅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那人愣了一下,又焦躁地发出一阵吼叫,“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同你认识!我只想告诉你,不论是谁,今天想把小盒中的东西拿走,我手中的枪将立刻送他上西天!”
“是吗?”杨耀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蒙面人,平心静气地道,“对不起!请允许我作个自我介绍。我叫杨耀,省公安局刑警。同时,我还要告诉你,在你身后树丛中埋伏并将枪口正对着你的是我县公安局刑警队长,名叫花海。他上警官大学时就是有名的神枪手哦!”
“晚安!蒙面人先生!”为了印证杨耀的话,花海道。
显然,这出乎蒙面人的预料之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似乎被遭到了别人算计而恼羞成怒,急促的呼吸声老远就能听见。他猛地转过身,举枪就朝花海射击。
“砰!”一声枪响,花海先开枪了,子弹不偏不倚击中了他的右手腕。
“咣当!”蒙面人手中的枪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埋伏在树丛后面的两名刑警下一跃而起,如猛虎下山一般扑过去,将蒙面人摁倒在地,“咔嚓!”一下,拿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
经审问,蒙面人叫朱琮,马来西亚人,高启瑞早年在马来西亚做生意时和他是伙伴。一次,他们到民间收购珠宝,收到一颗翡翠,价值不菲。在返回的路上,高启瑞为了独吞那颗宝石,乘他不备,将他推下了悬崖,但他命不该绝,被一位上山采药的郎中救了。
他老实交代说:“现在既然被你们抓住,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5天前的那个深夜闯进这栋别墅,开枪打死高启瑞的蒙面人就是我。说实在的,我当时并没有想要置他于死地。我只是想取回我应该得的那一份。我持枪深夜闯进他家,想逼他把宝物交出来。没想到他仗着有些武功,想将我打倒,慌乱之中我下意识地开了枪……”
讲到这里他停下来,脸上是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